可当她抬眼时，那哀愁便被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清冷的美，像月下的琼花，惊艳却易碎。
“公主，您真美。” 衿蓝由衷地赞叹，汴京城的贵女再多，也没有谁能比得上兴平公主此刻的风华。
李灵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琼林宴上，崔绩说她 “一笑能令百花绽”，那时的她，是真的笑得无忧无虑。而现在，这张脸再美，也只是用来换取和平的筹码。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子的声音：“灵儿准备好了吗？”
李灵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内室。
太子李瑾正站在廊下等她，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挺拔。见妹妹走出来，他不由得愣了愣，随即眼底涌上惊艳与心疼。烟霞色的罗裙衬得她身姿窈窕，白玉簪映着她的眉眼，美得让人心颤，可那眼神里的落寞，却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哥哥等久了。” 李灵走到他面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刚到。” 李瑾回过神，压下心头的酸楚，笑着夸赞，“我们妹妹今日真是倾国倾城，怪不得大魏皇子会求娶，换作是我，也舍不得放你走。”
这话本是想逗她开心，却让李灵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垂下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哥哥就别取笑我了。”
太子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走吧，车辇己经备好了，皇庄的柿子熟了，我们去摘柿子吃。”
李灵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随后坐上车辇，李灵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宫墙，忽然轻轻拉了拉太子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哥哥，我们能…… 能顺路去崔府看看吗？就看一眼，我想谢谢崔状元上次送我的诗稿。”
她不敢说想见崔绩，只能找个借口，眼神里带着少女的羞怯与忐忑，像从前无数次向他撒娇那样。
太子的心猛地一软，他怎么会不懂妹妹的心思？她是想见心上人最后一面。可父皇和母后盯得紧，崔府那边…… 父亲定然也把崔绩看得严实。
“灵儿……” 他有些为难。
“哥哥～” 李灵摇着他的胳膊，眼眶红了，“就一眼，我保证乖乖的，好不好？” 她知道这是在为难哥哥，可她太想见崔绩了，不知道这一别，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太子看着妹妹哀求的眼神，想起碧月的死，想起妹妹即将远嫁的命运，终究是狠不下心。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但有个条件。”
李灵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见过崔绩之后，必须跟我去见赵偲。” 太子的语气严肃起来，“他是你未来的夫君，总要见一面，认识一下。”
李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她就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哥哥帮她见崔绩，是要她付出代价的 —— 去见那个即将毁掉她一生的男人。
“一定要去吗？” 她抱着一丝希望追问，声音带着颤抖。
“嗯。” 太子点点头，语气坚定却温柔，“灵儿，这是你的责任，躲不掉的。见一面，或许…… 或许他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差。”
李灵低下头，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她知道哥哥说的是对的，躲不掉的。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点头：“好，我去见他。”
只要能再见崔绩一面，哪怕要面对那个陌生的皇子，她也认了。
太子见她同意，心里松了口气，却更心疼她了。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哥哥会陪着你。”
车辇缓缓驶出宫门，穿过繁华的汴京城。街上行人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李灵却无心观赏。她的心一半悬着即将到来的崔府之行，一半沉在对赵偲的恐惧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不得安宁。
她想象着见到崔绩的场景，他会是什么样子？还穿着那件月白锦袍吗？看到她会不会很惊讶？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想告诉他她不是自愿和亲的，想告诉他她心里只有他，想告诉他…… 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转念又想起父亲的严厉和崔府的规矩，他能出来见她吗？会不会像哥哥说的那样，被家里看得很紧？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车辇忽然停了下来。太子轻声道：“到了，崔府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李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深吸一口气，跟着太子下了车辇。
秋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巷子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崔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前的石狮子威严矗立，与她想象中的一样气派。可看着那紧闭的门，李灵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 他不在吗？还是……
太子走到门边，对守门的家丁低声说了几句，家丁连忙跑进府通报。李灵站在太子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睛紧紧盯着府门，生怕错过任何动静。
可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出来的却不是崔绩，而是崔府的管家。管家对着太子躬身行礼，满脸歉意：“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实在对不住，我家公子…… 公子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实在不便见客。”
“卧病在床？” 李灵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她怎么可能相信？昨日他父亲还在朝堂，怎么会突然生病？定是被禁足了！
管家不敢看她，只是低着头：“是，郎中刚来看过，说需要静养。”
李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来连最后一面，她都见不到。那些想说的话，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终究只能烂在肚子里。她望着紧闭的府门，仿佛能看到门后那个同样绝望的少年，他是不是也在望着门的方向，盼着她的到来？
“灵儿，走吧。” 太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他轻轻碰了碰妹妹的胳膊，目光扫过紧闭的崔府大门，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他何尝不知这 “偶感风寒” 是托词，崔尚书定是怕两个孩子见面再生事端，才狠心拦着。可事己至此，再等下去也只是徒增伤感。
李灵没有动，只是望着那扇朱漆大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攥紧了袖中的寒梅折扇，扇骨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她多想冲进去，哪怕被家丁拦着，哪怕只能远远看他一眼，可她知道不能 —— 母后的警告还在耳边，碧月的血还未凉透，她不能再任性了。
“走吧，妹妹。” 太子又唤了一声，声音放得更柔，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以后…… 总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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