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李灵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的慌乱变成了恐惧，“是不是母后…… 是不是母后传了碧月去紫宸宫？”
衿蓝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公主饶命！昨夜…… 昨夜亥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张公公来传旨，说请碧月姐姐去紫宸宫问话，奴婢、奴婢就再没见过碧月姐姐回来……”
“没回来……” 李灵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的血色瞬间褪尽。她怎么会不懂？在这深宫里，被皇后深夜传唤问话的宫女，尤其是在她绝食之后，怎么可能还活着？碧月是为了她，为了那个 “绝食” 的主意，才……
“碧月……” 李灵喃喃自语，泪水汹涌而出，比昨夜得知和亲时更痛彻心扉。碧月陪了她八年，从她梳总角辫时就跟在身边，替她藏起偷偷写的诗稿，陪她在月下弹琴，在她被父皇责骂时悄悄递上一块桂花糕。她们是主仆，更是姐妹，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被她的母亲亲手送走了。
她忽然想起昨夜碧月端水时，眼里的担忧像星星一样亮；想起碧月说 “公主别怕，奴婢陪着你”；想起碧月被传唤前，还替她掖了掖被角…… 那些细碎的温暖，此刻都变成了扎心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着她的五脏六腑。
“公主……” 衿蓝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李灵却像没听见，只是望着榻前碧月昨夜坐过的位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宫女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她知道母后为什么要杀碧月 —— 杀鸡儆猴，用碧月的命告诉她，反抗是没用的，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被牵连。这是母后的警告，也是母后的残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环佩叮当声，伴随着宫女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
刘皇后走进殿时，就见女儿站在窗前，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神却像淬了冰。她心里微微一涩，却很快被皇后的威严压下，淡淡开口：“醒了？夜里没睡好？”
李灵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殿外的秋风：“母后大清早过来，是来看看儿臣有没有听话，有没有再给您添麻烦？”
刘皇后的脸色僵了僵，随即恢复如常，走到她身边：“碧月的事，你该知道了。” 她没有回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家规矩不能破，你的婚事是国事，容不得半分差池。她教唆你绝食，是在拿你的性命、拿大乾的安稳当儿戏，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李灵终于转过身，泪水再次滑落，“在母后眼里，八年的情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只值‘死不足惜’西个字？”
“皇家没有情分，只有规矩和责任。” 刘皇后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灵儿，你是大乾的公主，从出生起就该明白，你的命、你的情、你的一切，都属于江山社稷。为了稳住大魏，别说牺牲一个宫女，就是……” 她顿了顿，终究没说下去，“你必须接受和亲。”
李灵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母后是来警告我？若我再不听话，下一个‘死不足惜’的，是谁？是太子哥哥，还是…… 崔绩？”
刘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休得胡言！崔家是世家，崔绩是新科状元，你怎能拿他胡比？”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母后知道你心里苦，今日让太子带你出宫散散心，去城郊的皇庄走走，那里的秋景正好。”
李灵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散心？不过是换个地方监视她罢了。
“但你要记好。” 刘皇后的眼神陡然锐利，“别打任何不该有的主意。你若敢学话本里的逃婚，或闹出什么丑闻，影响的不只是两国邦交，更会让你太子哥哥陷入两难 —— 他为你求过情，若你坏了事，朝臣只会说他教妹无方，动摇他的储君之位。你忍心吗？”
提到太子哥哥，李灵的心猛地一揪。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连累哥哥。哥哥是这深宫里除去母亲，唯一真心护着她的人，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毁掉前程。
刘皇后见她沉默，知道戳中了她的软肋，放缓了语气：“去好好打扮打扮，太子一会儿就来。别让他看到你这副样子，惹他担心。” 说完，便带着宫女转身离去，仿佛刚才那个冷酷下令赐死碧月的人，不是她。
殿门关上的瞬间，李灵再也支撑不住，扶着梳妆台滑坐在地。她在乎太子哥哥，在乎崔绩，甚至…… 还在乎那个口口声声说 “皇家没有情分” 的母亲，可这些在乎，最终都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公主，您别这样……” 衿蓝连忙上前想扶她。
李灵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擦掉眼泪：“去取我的那件烟霞色罗裙来，再把崔状元送的那支白玉簪找出来。”
衿蓝愣住了：“公主？”
“母后不是让我好好打扮吗？” 李灵望着铜镜里憔悴的自己，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她放心。”
她要活下去，哪怕是戴着枷锁跳舞，也要跳得比谁都好看。
半个时辰后，汀兰轩的铜镜前，李灵己换上行装。烟霞色的罗裙如流动的彩云，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牡丹，行走时仿佛有花瓣簌簌飘落。发间仅簪一支白玉簪，正是崔绩第二日差人偷偷送进宫的那支，玉质温润，映得她肌肤胜雪。
衿蓝为她化了淡妆，描了细细的黛眉，点了浅浅的胭脂，遮住了眼底的青黑，却遮不住眉宇间的淡淡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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