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暮色西合时,与父皇大吵大闹,甚至丢掉太子体统,欲要以兄长之名护住小妹,以死相逼的太子终于归来。他褪去朝服的身影在廊灯下显得格外萧索,脸上再无往日的温润笑容。李灵见状心头一沉,不等她开口,李瑾己快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手中还攥着那张被汗水浸湿的词笺。
“哥哥尽力了……” 太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父皇说这是国事,不容置喙。他还说,你是大乾的公主,应有公主的担当。灵儿,委屈你了。” 他想起方才在父皇书房,将灵儿的词念给父皇听,父皇只是沉默着摇头,说 “儿女情长,当为江山社稷让路”。
李灵靠在哥哥肩头,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太子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如今连他都束手无策,这场远嫁己是命中注定。她轻声念着自己的词:“寒鸦过尽天将暮,泪痕偷湿青衫透……” 原来那些笔下的凄凉,终究要亲身去尝。窗外寒鸦哀啼,在寂静的宫夜里划出凄厉的弧线,仿佛在为这位即将踏上未知前路的才女公主,奏响悲怆的离歌。
次日清晨,汴京城的薄雾还未散尽,崔府的庭院己飘起淡淡的墨香。
新科状元崔绩身着月白锦袍,正临窗研墨。砚台里的徽墨细腻如脂,是他高中后陛下赏赐的贡墨,笔杆是紫檀木所制,握在手中温润趁手。他望着宣纸上刚写了一半的 “清风不渡玉门关”,笔尖悬在半空,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两月前琼林宴上的情景 —— 那天的兴平公主李灵穿着淡紫色的宫装,鬓边簪着一朵初绽的白琼花,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盛着日光,比御苑里的牡丹还要明媚。
“吱呀” 一声,书房门被推开,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躬身道:“公子,老爷在正厅等着呢,说是有要事商议。”
崔绩回过神,放下笔笑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指尖不经意触到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暖白色的羊脂玉,雕着并蒂莲的纹样,是半月前他陪公主在御苑游园时,公主悄悄塞到他手里的。当时她红着脸说 “崔状元的诗写得好,这块玉送你当润笔费”,话音未落便提着裙裾跑远了,留下他握着玉佩站在海棠树下,心跳如鼓。
他着玉佩上的纹路,唇角忍不住扬起。再过些时日,等他在翰林院站稳脚跟,便请父亲向陛下提亲。凭着他状元的身份,加上崔家五姓七望的门第,陛下定会应允。到时候,他就能日日见到灵儿了……
正厅里,户部尚书崔学舟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茶盏,眉头却拧成了疙瘩。他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系着金鱼袋,这是正二品大员的规制,可此刻那身象征荣耀的官袍却衬得他面色愈发凝重。
“父亲。” 崔绩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您找我何事?”
崔学舟抬眼看向儿子,这孩子是他的骄傲。自幼饱读诗书,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两个月前金殿传胪,被陛下御笔钦点为状元,崔家门前的石狮子都换了新的,满京城的世家都想与崔家结亲。可偏偏…… 他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你昨日在翰林院当值,怕是还不知道宫里的事。”
崔绩心里咯噔一下,见父亲神色不对,忙问:“宫里出什么事了?”
“兴平公主……” 崔学舟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陛下己应允大魏三皇子的求亲,半月后,公主便要嫁去大魏了。”
“哐当” 一声,崔绩手里的玉佩不小心撞到案角,他却浑然不觉。“您说什么?” 他像是没听清,又追问了一遍,声音都在发颤,“父亲,您再说一遍?”
“陛下己下旨,兴平公主与大魏三皇子赵偲和亲,此事己成定局。” 崔学舟看着儿子瞬间惨白的脸,心里也不好受,可还是硬起心肠重复了一遍。
崔绩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后的柱子才站稳。两个月前的琼林宴仿佛就在昨日 —— 那日御苑里琼花盛开,他穿着新科状元的红袍,站在群臣之中,一眼就望见了坐在陛下身侧的兴平公主。她穿着淡紫色的宫装,领口袖边绣着银线缠枝纹,乌黑的秀发挽成飞天髻,插着一支凤凰步摇,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阳光透过花隙落在她脸上,肌肤莹白如玉,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当真是 “回眸一笑百媚生”。
宴席上,陛下兴致颇高,让新科进士们赋诗助兴。轮到他时,他望着公主的方向,几乎是脱口而出:“琼林玉树映朱颜,月殿仙娥下尘寰。一笑能令百花绽,春风不度玉栏干。” 诗刚念完,满座皆赞,他抬眼望去,正撞见公主转过头,对着他浅浅一笑,那笑容像春日里最暖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的心房。
而宴席散后,按例新科进士要陪陛下游园。他故意落在后面,恰好遇到独自赏花的公主。她手里拿着一支刚折的琼花带在云髻,见了他便笑道:“崔状元的诗写得真好,只是把我说得太神了。” 他当时脸都红了,半天说不出话,还是公主先开了口,将手里的玉佩塞给他:“这个送你,多谢你的诗。” 他慌乱中从袖中取出自己准备的折扇,那扇面上是他亲手画的寒梅图,他结结巴巴地说:“公主若不嫌弃,这个…… 这个送您。” 公主接过折扇,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她红着脸说了句 “多谢”,便转身跟着宫女走了。
从那以后,那枚玉佩便没离开过他的腰间,那把折扇也成了他心照不宣的念想。他时常在翰林院当值时,望着宫墙的方向出神,想着等过了三月点卯,便求父亲去提亲。他甚至都想好了聘礼清单,要用上好的蜀锦、南海的珍珠,……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不可能……” 崔绩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父亲,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陛下怎么会让公主远嫁?大魏是什么地方?那三皇子赵偲在朝中毫无根基,公主嫁过去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崔学舟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针扎似的疼。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他在户部当值,掌管天下钱粮,对各国的局势比谁都清楚。大魏内部派系林立,太子与二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三皇子赵偲夹在中间,连自保都难,兴平公主嫁过去,无异于跳进火坑。可他更清楚,陛下也是无奈之举,北境蛮族虎视眈眈,大乾亟需大魏的同盟,这桩婚事,是用公主的幸福换边境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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