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没有回应赵偲的话，等到太子哥哥回来，便往外走。经过赵偲身边时，她无意间瞥见他腰间插着的那支杭白菊，花瓣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忽然想起崔绩送她的那把寒梅折扇，扇面上的梅花傲骨铮铮。一个温润，一个凛冽，终究是不同的。
待回到汀兰轩，李灵关上门，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床沿缓缓滑落。她从袖中取出那把寒梅折扇，指尖一遍遍抚摸着扇面上的梅花，泪水无声地打湿了扇面，晕开了墨迹。
“崔绩……” 她低声呢喃，声音破碎，“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飞过窗台，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下午，宏德宫的暖阁里，沉香袅袅。二皇子李歧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成色极佳的鸽血红宝石戒指，听着贴身太监李德全的回话，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殿下，奴才亲眼看着的，太子殿下的车辇确实在崔府巷口停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 李德全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后来管家出来回话，说崔状元偶感风寒，没能见着公主。”
李歧这才缓缓抬眼，那双与皇帝极为相似的凤眸里，淬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他放下宝石戒指，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榻沿，发出规律的轻响：“偶感风寒？崔学舟倒是会找借口。”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倒是疼这个妹妹，竟还敢绕路去崔府，就不怕父皇知道了动怒？”
李德全谄媚地笑道：“太子殿下也是护妹心切，只是没想到崔尚书看得紧。不过依奴才看，兴平公主对那崔状元，怕是真有情意，先前在皇庄见着大魏三皇子时，那眼神里的落寞，藏都藏不住。”
“情情意意？” 李歧嗤笑一声，坐首身子，玄色锦袍上绣着的暗金龙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皇家儿女，哪来那么多闲情逸致？灵儿姐身为公主，就该有被牺牲的觉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倒是太子，越来越像个妇人之仁，这点上，他可比不上本王。”
李德全连忙附和：“殿下英明神武，太子殿下确实仁厚过了头。”
李歧没再接话，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思绪却飘回了一年前的那个深夜。
那时大魏三皇子赵偲刚抵达汴京，名义上是为父皇祝寿，实则是为打探大乾虚实。他借着一次私下会面的机会，避开所有耳目，在城南的一处别院见到了赵偲。
那晚月色昏暗，赵偲穿着一身黑龙纹紫金袍，脸上没了白日里的温润儒雅，只剩下锐利的锋芒。“二皇子深夜见我，想必不只是为了喝杯薄酒。” 赵偲倒了杯烈酒，推到他面前。
李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入喉，却让他眼底的野心更盛：“赵兄爽快。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处境相似，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空有皇子之名，却离储君之位差了十万八千里。”
赵偲挑眉：“二皇子想说什么？”
“合作。” 李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帮我削弱太子在大乾的势力，我帮你在大魏站稳脚跟。等你我各自登上王位，大乾与大魏永结盟好，如何？”
赵偲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二皇子倒是敢想。可我凭什么信你？大乾太子仁厚，将来若登基，未必不是大魏的好盟友。”
“仁厚？” 李歧嗤笑，“在这皇权场上，仁厚就是致命的弱点。太子李瑾他护不住李灵，更护不住大乾的江山。你若想在大魏活下来，甚至坐上那个位置，需要的不是一个仁厚的盟友，而是一个足够强硬的伙伴。”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我知道你需要大乾的支持，尤其是粮草和兵器。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 求娶兴平公主。”
赵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娶公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 李歧笑得阴鸷，“太子最疼这个妹妹，若是李灵远嫁大魏，太子必然心有郁结，做事难免失分寸。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兴平公主是父皇最疼的女儿，你娶了她，父皇定会对你多几分关注，届时你在大魏的处境，自然会好起来。”
赵偲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端起酒杯：“好，我答应你。希望二皇子言而有信。”
“合作愉快。” 两人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却像是敲响了阴谋的序曲。
从那以后，他们便借着各种机会秘密联系。李歧利用户部的人脉，帮赵偲打通了走私的渠道，将大乾的粮草、兵器源源不断运往大魏，助他暗中培养势力；而赵偲则按照约定，在陛下面前表现出对兴平公主的倾慕，最终促成了这桩和亲，并将源源不断的钱财塞进李歧的内库。
“殿下，那赵偲倒是守信，真按您的意思求娶了公主。” 李德全的声音将李歧拉回现实。
李歧冷笑一声：“他自然守信，这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赵偲此人城府极深，与他合作，需得留一手。”
“殿下英明。” 李德全又道，“说起走私，昨日江南那边送来了账本，这个月的收益比上个月又多了三成。”
提到钱财，李歧的脸色缓和了些。他母亲杨妃是五姓七望中杨氏的嫡女，杨家在江南经营多年，人脉遍布，尤其是在漕运和盐铁生意上根基深厚。靠着杨家的关系，加上与赵偲合作的走私渠道，这一年他积累的财富便超过了今年国库的赋税。
“很好。” 李歧点头，“让他们继续盯着，别出岔子。钱财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那些兵器和粮草，必须按时送到大魏边境的据点。”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等积累够了资本，不出五年，我就能秘密训练出三万私兵。到时候……”
他没再说下去，但李德全知道他想说什么 —— 到时候，就是逼宫夺位之时。
“殿下深谋远虑，将来必定能登上九五之尊。” 李德全满脸谄媚。
李歧满意地笑了，指尖再次起那枚鸽血红宝石戒指。这戒指是母妃送他的，据说里面是杨家耕耘千年的宝库信物，同样也是他将来夺位的重要筹码。有杨家的支持，有赵偲这个盟友，有钱财和私兵，他不信自己赢不了那个自诩仁厚的太子哥哥。
至于李灵，不过是他夺权路上的一颗棋子。牺牲她一个，能削弱太子，能拉拢赵偲，这笔买卖太划算不过。皇家儿女，本就不该有什么儿女情长。
“对了，” 李歧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太子今日从皇庄回来后，去见父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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