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在清晨六点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己经洒满了种植共居带的藤架玻璃。这里没有刺耳的闹钟,没有签到机的红光警示,也没有人催促他“今天任务清单是否完成”。
他轻轻翻身,望着天花板悬挂的“共享创作时钟”——不是用来计算时间的,而是记录他一天内的“创造热度”。系统根据他在共识体中参与讨论、发表观点、产出内容、协助他人等行为综合判断,将其可转化为“文化积分”与“社区信任值”。
在内卷帝国,价值等于绩效指标;而在躺平帝国,价值的首要标准是是否有助于他人与世界的理解。
今天,他要参访的是位于城东边缘的“共创实验体·竹影区”,这里是躺平帝国中最具代表性的“去中心化创作网络”之一。它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组织,也不被盈利所驱动,但却孕育了许多全球最具影响力的数字艺术、剧场实验与思想装置作品。
出发前,他在数字身份系统里签到:“今日愿景:参与一次创作协同,产出有深度的公共表达。”
系统没有奖励,也没有打分,只有一句回馈:
“感谢你为这个世界注入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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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搭乘共享磁轨车,系统自动为他匹配了今日也前往竹影区的其他三位同行者。
他们的对话从一幅3D生成壁画开始,话题转向如何定义“艺术的社会功用”,再跳跃至“AI共创”和“去中心化作者权利”。
车上没有人刷短视频、也没有人低头沉迷屏幕——不是被禁止,而是大家更享受“思想交换”的即时感。
“在躺平帝国,公共交通是思想车库。”一位老者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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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区没有大门,进入的是一片空旷林地,地面是压缩竹纤维铺成的轻质通路,两侧立着巨幅投影墙,每一块都是“公共创作节点”。林望舒站在其中一块前,画面自动感应他身份,播放的是一位匿名创作者上传的开放诗剧《你是机器的梦,还是梦中的机器》。
他点开屏幕右下角的“共创路径”:
初始灵感:由一位中学生在梦中描述“透明的鲸鱼在月亮上跳舞”
视觉稿绘制:接力由七位匿名画师完成
背景音乐创作:使用社区开放AI训练模型进行合成
最终排演剧场:三十人线下即兴共演,实景+元空间混合呈现
总共参与人数:412位(含远程支持者)
林望舒震撼得说不出话。
在内卷帝国,一个人创作要抢版权、抢热度、抢流量。而在躺平帝国,创作是“共享的权利”,每一段灵感都可能被接力,每一次表达都可被记录为“价值贡献”。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创作,都能生成“非货币性激励”。
共创平台的积分不与任何法币挂钩,但可以:
兑换生活资源配额(如时间住宿、健康调养、创作材料)
提升在未来项目中参与优先级
获得“公共信任徽章”,用于进入治理协商场域
“这里不以市场定价作为唯一标尺。”接待他的文化协调员蔻依解释,“你做一幅画,我们不问它能卖多少钱,而是它能激发多少人‘想继续创造’。”
林望舒追问:“那不会出现滥用吗?比如复制粘贴、胡乱产出?”
蔻依笑了:“我们不评‘内容质量’,我们评‘激发力’。”
她展示系统一个典型案例:有一位老人上传了一张手抄的童年回忆,内容并不“艺术”,但意外激起千人响应,一连串以“记忆中的家乡”为题的数字作品诞生,甚至形成了一个线上展厅。
“这位老人现在己是我们‘共感点亮者’,拥有很高的社区信任度。”蔻依说。
林望舒在震撼之余,终于理解了这里的“劳动价值再定义”:
在内卷帝国,劳动价值等于资本利润的最大化工具;
在躺平帝国,劳动价值等于激发他人创造的公共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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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参观了“共创实验室”。
不是传统意义的工坊,而是一个集体灵感孵化所:每一间屋子都有不同主题,如“声音的边界”、“可食用建筑”、“人工情感训练”……人们带着愿景聚在一起,自由加入、退出,不设KPI,也无等级指挥。
在“数字身体实验室”,他看到一位无臂女孩正使用脑波+眼动系统创作舞蹈动作;而另一侧,一位退休工程师正在调试一个“时间感知错觉发生器”。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林望舒问那位老工程师。
他微笑着摇头:“这里只有‘响应者’,没有‘负责人’。每个人都要对别人的创意负责。”
这不是一句口号。
系统确实会追踪你在每个共创中的“支持行为”:你有没有帮别人调试?有没有参与结构建议?有没有写反馈?
这些行为,比“产出作品”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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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林望舒坐在竹影实验区的悬空平台,看着阳光在云层中穿行,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回到了“真正的人类社会”。
在内卷帝国,他是一台被时间切割的机器:周报、日清、月考核、季评比、年终裁员。
在躺平帝国,他是一名正在苏醒的创造者:没有人强迫他“必须成功”,却人人鼓励他“试着去启发”。
他打开今日的“劳动记录”,系统给出评语:
“今点亮了4人的灵感路径;你被7人引用;你收到2条共鸣回复。
这便是你今日的价值——无需评价,无需排名。仅供自己知晓。”
他轻轻点开“愿望树”,写下一句: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帮助每一位曾被卷入的同类,重新找回他们原本的创造力。”
系统回馈一句:
“你愿望被47人点赞。己进入共创播种池。”
林望舒的眼眶,不知为何,了。
他想起小时候,偷偷在日记本里画过的漫画人物——那些被老师批评“浪费时间”的涂鸦,如今却在某个远方的岛屿,变成了人人都有权利坚持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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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了:
躺平,并非放弃劳动;而是拒绝被异化的劳动。
创作,并非奢侈特权;而是每一个人被尊重的基本权利。
一个真正文明的社会,不是用薪资决定谁的时间更值钱,而是用激发他人创造的能力,定义你的公共贡献。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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