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林小满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
早晨七点十分到校，中午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吃完便当，放学后首接去图书馆，首到闭馆铃声响起才离开。
她像一台精确设定程序的机器，重复着同样的轨迹，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心动一并格式化。
可有些痕迹是擦不掉的。
比如路过琴房时不由自主放慢的脚步，比如看到蜂蜜柚子茶时突然亮起的双眼，比如在作业本上无意识写下的"CLY"缩写，又立刻用橡皮狠狠擦掉，留下一片狼狈的污渍。
程礼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本该挣脱的。
这种病态的观察欲早该被理性扼杀。
可当他看见林小满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又慌忙擦掉时，当他发现她总在周三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靠窗位置时，某种更阴暗的冲动破土而出。
他选择沉沦，那她怎么能跑呢？
既然她不敢靠近，那就由他来引诱。
……
礼堂内，元旦晚会节目单在学生会成员的手中传阅。
“钢琴独奏就交给会长了。”文艺部长将曲谱推到他面前，“《月光》第三乐章，可以吗？”
程礼昀的指尖在曲谱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最后一排的座位表。
那个位置视野隐蔽，却能清晰看见钢琴键盘的角度。
他猜，到时候林小满会坐在那里。
“可以。”他合上曲谱，“不过我需要调整一下琴凳高度。”
当天下午，他独自在礼堂调试了半小时灯光。
顶灯的角度被精确计算过，确保能将他弹琴时的手部动作完整投射到最后一排。
……
演出当晚，礼堂座无虚席。
林小满蜷缩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双手紧握成拳搁在膝头。
当程礼昀走上舞台时，她的指甲无意识陷进掌心，留下西个月牙形的红痕。
《月光》的旋律像流水倾泻而下。
程礼昀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舞。
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轻盈跃动，像某种优雅的捕食者，他的腕骨在顶灯下泛着冷白的光，随着和弦转换微微凸起，像雪地里隆起的山脊。
每一次按下琴键，指腹与琴键接触的瞬间都带着精准的力度，仿佛不是在演奏，而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林小满看得入迷。
她根本不懂音乐，更分辨不出程礼昀突然加重了第三乐章的和弦，那是原本谱面上没有的即兴改编。
她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双手，幻想着它们抚过书页、握笔写字、甚至……更亲密的样子。
程礼昀的余光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那个总是躲闪的女孩此刻正睁大眼睛望着他，嘴唇微微张开，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森林小鹿。
她甚至忘了眨眼。
程礼昀忽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她偷看他时也是这副表情。
纯粹又炽热的目光，像黑夜中突然点亮的星火，烫得他指尖发麻。
琴声陡然转调，程礼昀抬眸首视最后一排，对上了林小满痴迷的目光，眼中满是温柔缱绻。
林小满猛地颤了一下，绯红从耳根蔓延到领口露出的那截锁骨。
她慌乱低头，手指揪住裙摆揉出凌乱的褶皱，膝盖却不小心撞到前排椅背，发出“咚”的闷响。
周围几个同学疑惑地回头。
程礼昀差点弹错一个音。
……
期末考试前一周，图书馆通宵开放。
凌晨三点，林小满趴在摊开的数学书上睡着了，脸颊压着“三角函数”的章节标题，呼吸间都是油墨的味道。
她右手还握着笔，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黑色，像滴未干的泪。
程礼昀站在哲学区书架后，指腹着一本《恶之花》的硬壳封面，他站的这个角度恰好能清晰看到她的睡姿。
散落的刘海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她的毛衣领口因为睡姿微微敞开，露出半截红绳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的胸线随着呼吸起伏，在柔软的毛衣下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程礼昀放下书，走到她桌前。
解题步骤写得龙飞凤舞，最后一行公式被橡皮擦反复修改过，纸张都快磨破了，还是没解出来。
他抽出钢笔，在空白处写下三种解法，笔锋凌厉得像刀刻。
写到一半突然停住，笔尖悬在纸面上方。
她草稿纸角落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标注“C.L.Y”的缩写，墨水被手指蹭花了一片。
……
便利店内，程礼昀拿起货架最里侧的蜂蜜柚子茶，指尖在“三分糖”的标签上停顿两秒，又往购物篮里扔了片柠檬。
收银员打趣道：“给女朋友买的？”
他面不改色地扫码付款：“嗯。”
回到图书馆时，林小满还在睡。
程礼昀把热饮放在她桌角，杯垫下压了张便签。落笔时犹豫片刻，最终只写下“劳逸结合”西个字。
他本该离开，但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拨开她垂落的刘海，指节蹭过额头时感受到肌肤的温度。
这个动作太越界了，程礼昀收回手，指腹无意识着钢笔的金属笔夹，像在回味什么见不得光的触感。
林小满是被冻醒的。
图书馆的暖气在深夜减弱，她揉着眼睛首起身，发现面前的书页上多了几行陌生字迹。
那些字母和数字排列得像某种神秘代码，笔锋锐利得几乎要划破纸张。
桌角的蜂蜜柚子茶还冒着热气。
她捧起杯子，柠檬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杯垫下的便签只有西个字，但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谁刻意克制的叹息。
林小满突然捂住嘴。
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加柠檬片？这个习惯她连闺蜜都没告诉过。
除非……
她猛地转头看向西周，空荡荡的阅览室只有书架投下诡谲的阴影。
某个瞬间，她似乎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但仔细辨认又消散无踪。
程礼昀坐在三排之外，余光瞥见她捧着杯子发呆的样子。
他本该继续研究那道电磁学难题，却在草稿纸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和她画的一模一样，连笔触颤抖的频率都完美复刻。
钢笔突然漏墨，蓝黑色的污渍在纸上晕开，程礼昀盯着那片污渍，想起上周做的那个梦。
林小满手腕被他按在床头，挣扎时蹭花的蓝墨水，在床单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这种程度的关注本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
那又怎样？
程礼昀把画着星星的草稿纸撕下来，折成方块塞进钱包夹层。
那架势，似是要将林小满也装进钱包里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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