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仔细搜！一片药渣也不许放过！"
为首的官兵一脚踹开百草轩大门，腰刀在木门上刮出一道狰狞的痕迹。他身后七八个衙役如狼似虎地冲进来，开始翻箱倒柜。
施微——或者说方文——懒洋洋地倚在太师椅上，折扇轻摇，仿佛眼前不是官府搜查，而是一出拙劣的街头杂耍。
"这位官爷好大的火气。"她拖长声调，"不知百草轩犯了哪条王法？"
官兵头子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有人举报你百草轩私贩禁药！奉京兆尹大人令，特来搜查！"
"禁药？"施微"啪"地合上折扇，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我百草轩做的是正经药材买卖，童叟无欺，哪来的禁药？"
"少装蒜！"官兵头子一把掀翻旁边的药柜，各种药材撒了一地，"七星海棠、醉魂萝、乌头霜...这些可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我们百草轩可是正经买卖，官爷您可得看仔细了。”施微眼角余光瞥见掌柜正悄悄往后院挪步，立刻提高音量："掌柜的！去把咱们的进货账册拿来，给官爷过目！"
掌柜会意，匆匆退下。施微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官兵头子面前："官爷，黑市卖禁药，就像窑子里卖身，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您这么大张旗鼓地只查我一家..."她突然压低声音，"莫不是有人眼红我百草轩生意好？"
官兵头子表情微动，却仍板着脸："少套近乎！本官秉公执法！"
"是是是，官爷铁面无私。"施微笑得谄媚，从袖中摸出一块整银，借着整理衣袍的动作塞进对方袖袋，"只是这大热天的，弟兄们辛苦一趟，总得喝口茶润润嗓子不是？"
银子入手的分量让官兵头子眉头舒展了些，但嘴上仍不饶人："少来这套！今儿不查出点东西，我王字倒着写！"
"王？"施微故作惊讶，"原来是王捕头！久仰久仰！听说您上月刚破获了城南假药案，连京兆尹大人都夸您火眼金睛呢！"
这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王捕头挺了挺胸，语气缓和了些："方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做买卖的，总得耳聪目明不是？"施微趁机又塞了一块银子，"不过王捕头，您说有人举报我...不知是哪位'热心百姓'啊？"
王捕头哼了一声："这岂能告诉你？"
这时掌柜捧着账册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抬着一口沉甸甸的木箱。施微使了个眼色，掌柜立刻会意，将箱子放在角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王捕头，这是百草轩半年的进货账册。"施微恭敬地递上，"每一笔都清清楚楚，绝无违禁药材。"
王捕头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突然指着其中一页："这是什么？'雪山乌头三两'？乌头可是剧毒！"
施微不慌不忙："官爷明鉴，雪山乌头虽是毒药，却也是治疗风湿痹症的良药。太医院每月采购不下十斤，怎么到了小民这儿就成禁药了？"
"这..."王捕头一时语塞。
"再说了，"施微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来黑市查禁药，不如去护城河捞月亮。王捕头真要较真，这条街哪家店铺经得起查？怎么偏偏就盯上我百草轩了？"
王捕头脸色变了变，挥手示意手下暂停搜查，将施微拉到一旁：“方公子，咱大家伙的都知道黑市这是经营什么买卖的，谁手头上会干净？只不过没闹到明面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我跟你们前掌柜也是相熟了，实话告诉你吧…”
王捕头压低了声音：“是'永春堂'的李掌柜举报的。他说亲眼看见你卖七星海棠给沈府的人。”
永春堂！施微眼中寒光一闪。那是城南最大的药铺，老板李茂才仗着是太医院里某位太医的远亲，一首想进黑市里的药材生意分一杯羹。
"多谢王捕头提点。"施微拱手，同时向掌柜使了个眼色，"只是...这沈府的事，您恐怕不知道，这背后可是首辅大人的旨意小民也只是收钱办事。要真是较真的话……"
掌柜适时地打开手中一首拿着的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锭雪花银。王捕头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都首了。
"一点心意，给弟兄们买酒喝。"施微轻声道，"不过我听说，永春堂上月在城西可是闹过卖假人参的事，我这恰巧有些证据..."
王捕头眼珠转了转，突然高声喝道："搜完了吗？"
"回大人，没有发现禁药！"衙役们齐声回答。
"我就说嘛！方公子是正经商人，怎会做违法之事？"王捕头拍拍施微的肩，"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本官回去必严查诬告之人！"
施微配合地作揖："多谢王捕头明察秋毫！"
送走官兵，掌柜擦着汗凑过来："东家，这李茂才太不是东西！明明说好井水不犯河水..."
"无妨。"施微冷笑，"他既然先撕破脸，就别怪我方文心狠手辣。"她转向掌柜，"去查查永春堂最近三个月卖出的药材，特别是给太医院供应的。我就不信，他一点猫腻都没有！"
掌柜领命而去。施微则快步走向后院，确认卫衍的情况。方才搜查时，她最担心的就是官兵发现密室入口。幸好...
"呦，方公子这药铺可是被人给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施微猛地转身，只见卫衍倚在廊柱旁，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你！"施微一把将他拽进屋内，"不要命了？若被官兵看见..."
"看见又如何？"卫衍不以为意，"我一个御史他们这群人还能奈何得了我？"
“哈，也是，御史大人可多威风啊。不过在下很是好奇，你这整日整日的在我这里待着就不用去上朝吗。”施微眼神看似诚恳的问道。
“方公子可真是高估我了，我一个普通的正五品官员哪有资格上早朝啊。”卫衍嘴角勾起，眼波流转“方公子是要赶我走了？”
施微用折扇轻轻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哈哈，怎么会呢。卫大人这般人见人爱的，在下怎么舍得赶您走呢。”
“嗯，我也觉得自己挺受欢迎的。”卫衍毫不客气的说。
施微气结。这人到处乱跑就算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卫大人既然能下床了，想必伤势己无大碍。"她假笑道，"正好，今日得药材多了些黄连出来，不妨就让掌柜的给卫大人多加三钱黄连..."
卫衍脸色一变："方文！你…"
"在呢。"施微笑眯眯地应道，"卫大人有何指教？"
“药里面不能加黄连！”
“卫大人得听从大夫安排。”
两人对视片刻，卫衍突然叹了口气："今日永春堂一事，我都听到了。永春堂背后是太医院副使周白术，此人虽医术精湛但贪得无厌，今日永春堂敢拿你下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施微挑眉："所以？"
"所以这次搜查，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卫衍压低声音，“你们百草轩背后可有人？”
施微心头一凛“多谢提醒。卫大人不必操心我的事”她正色道，"卫大人还是先操心自己的伤吧。若伤口再裂开，我就不是加黄连那么简单了。"
卫衍刚要回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施微慌忙扶住他："诶，你看又冒血了吧。"
她半拖半抱地将卫衍送回床上，重新检查伤口。果然，方才的走动让本己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别动！"施微按住想要起身的卫衍，取来银针和药粉，"下次你再乱跑，我就用针把你钉在床上！就没见过像卫大人这般活跃的病人"
卫衍恐怕也是被反复的病情给惊住了，倒是出奇地配合，“不过你们这个黑心药铺是真没出售禁药？还是你早就知道风声了？”
"嗯？"施微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那一群人在你药铺里搜了一番好像什么都没搜到。”
施微手上动作不停，嘴角却微微上扬："卫大人是在打探我们药铺的情况了？"
“我只是好奇。”
施微手上微微用劲，卫衍被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卫公子还是别好奇了，百草轩可不是您只有所看到的这么大。如果随便来个搜查的都能查到我们，我这药材交易也就不用干。您说是吧？卫大人。”施微将这三个字咬的极重，听起来倒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我…只是有些好奇。"卫衍别过脸去，耳根微红“你总是一副游刃有余…”
他的话戛然而止。门外传来掌柜急促的脚步声："东家！出事了！"
施微不得不放下银针，起身开门："怎么了？"
"永春堂..."掌柜吞吞吐吐，"永春堂刚才派人来，说要收购百草轩，出价...出价只有市价的六成不到。"
卫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杂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看，这不就是来羞辱你的。"
施微一脸无语的撇了撇嘴“这种事你还用来找我吗？他们都恶心到我们头上了，你就不能想办法？”
“他们说…”掌柜吞吞吐吐的。
施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让自己语气温和“说什么？”
“说让我们最好识时务，主动将黑市的客源让出来。他说可以给我们再加价。”
"掌柜的，这两日的交易你来负责。。"她一字一顿道，"另外，把库房里那株百年人参取出来，我有大用。"
"东家要那人参做什么？"
施微冷笑："送礼！既然李掌柜的这么'关照'我百草轩，我岂能不去...登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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