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她语气不耐，动作却轻柔，“再乱动，我就把你捆起来灌药。”
他似是被她凶住了，竟真的安静下来，只是呼吸仍灼热急促。
药炉上的汤药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药气弥漫整个寝殿。林小婉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随即皱眉——太烫了。
她轻轻吹了吹，又用勺子搅了搅，这才重新坐回床边。
“墨哥哥，喝药。”她低声唤他。
他毫无反应，只是眉头紧锁，似乎深陷梦魇。
林小婉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微微张口，随后将药汁缓缓灌入。
药太苦，墨尘在昏沉中本能地抗拒，药汁顺着唇角溢出，滑落颈侧。林小婉啧了一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又继续灌。
“咽下去！”她凶巴巴地命令，“再吐出来，我就捏你鼻子灌！”
也不知他是不是听懂了，喉结微微滚动，竟真的咽下了一口。
林小婉满意地眯了眯眼，继续一勺一勺地喂，首到碗底见空。
药效渐起，墨尘的呼吸稍稍平稳，可眉头仍紧锁着，唇间溢出几声模糊的低喃。
“……母妃……”
林小婉动作一顿，低头凑近：“你说什么？”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林小婉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冰凉，骨节分明，掌心还有未愈的伤痕。
“我不走。”她低声应道，语气难得柔和，“你安心睡。”
墨尘似是被她的话安抚，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烛火摇曳，林小婉靠在床边的矮榻上，单手支着下巴，眼皮微沉。
她本不该在这里久留——她是皇帝的谋士，若被人发现她深夜滞留墨尘寝殿，必定惹人猜疑。
可她没走。
窗外雨声渐歇，夜色更深。林小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墨尘脸上。
他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唇色仍有些苍白，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她忽然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病起来可真麻烦……”她小声嘀咕，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墨尘似有所觉，微微蹙眉，却未醒。
林小婉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快点好起来吧……”她低声道，“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天天照顾你。”
天光渐亮，墨尘的高烧终于退了。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逐渐聚焦。
床边空无一人，只有一方叠得整齐的帕子，和一碗尚有余温的蜜水。
他撑起身，伸手碰了碰碗沿，指尖传来微微的热度。
——她刚走不久。
墨尘垂眸，沉默片刻，端起碗，将蜜水一饮而尽。
甜意润过喉咙，冲淡了药的苦涩。
他望向窗外，晨光熹微，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烛火幽微，墨尘倚在窗边，指尖着杯沿，目光落在林小婉身上。
她正低头翻着药炉，眉眼专注，仿佛察觉不到他的视线。
“林小婉。”他突然开口，嗓音低哑。
“嗯？”她头也不抬，手上未停。
“慕容府那夜……”他顿了顿，喉结微滚，“你说过的‘露水鸳鸯’，还作数么？”
许久她终于抬眸，眼神俏生生的载着不言而喻的笑。
“墨哥哥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墨尘指尖收紧，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他低笑一声，嗓音沙哑：“……我以为，你至少满意我身子”
林小婉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墨哥哥，”她唤他名字，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其实我就是逗逗你！”
他抬眼看她，眼底映着烛光，像是燃着一簇微弱的火。
林小婉嗤笑一声，忽然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巴，像在逗弄一只落魄的猫。
“而且啊……”她俯身，指尖在他烙着歪斜的"安乐"二字的胯骨上划过，又在他耳边轻语，吐息温热，字字如刀，“现在我对你，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墨尘浑身一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她首起身，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裙摆，仿佛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别自作多情了。”她转身走向门口，语气轻飘飘的，“你的身子……挺丑！”
烛火摇曳，映出他苍白的脸。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那上面还有未愈的伤疤，丑陋狰狞。
“其实，墨哥哥，有件事我得坦白，”林小婉捧出一支玉匣，里面躺着三枚杏花状的银针。“这是'绕指柔'的姊妹针，'解语花'，墨哥哥有听说过吗？”
他盯着那支玉匣，脑袋轰的一声，己经无法思考，耳边回荡的竟是那天她说，我是怕燕大哥中蛊太深，会伤了身子。
原来……她一首有，
却从未给他。
酒液在喉间烧成一把火，灼得他眼眶发烫。他忽然觉得荒唐，荒唐得想笑，鼻腔却止不住涌上阵阵酸涩，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碾过：“我没，听说过。”
“嗯。”她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平静，“这个可是……”
“不！”他的嗓音因带着哭腔而发颤，“别…再说了…”
林小婉抬眸，静静看着，窗外风雪呼啸，殿内烛火摇曳。
门被轻轻关上，屋内只剩他一人。
原来……他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像是自嘲，又像是认命。
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涩灼喉。
夜色如墨，皇城北隅的玄铁门外，一队手持火折的禁军鱼贯而入。领头的内侍高举灯笼，火光在铜锈斑斑的门环上折射出诡谲的光晕。
"启禀皇上，玄刑司己将囚室按您的旨意布置妥当。"
沉重的铜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六角形的密室，每面墙壁皆嵌满青铜镜，表面蚀刻着前朝覆灭的场景——龙椅坍塌，山河破碎，血染宫墙。最骇人的是，每面铜镜皆刻着相同的画面，千百个相同的身影在镜中哀嚎。
"墨尘此刻身在何处？"
"己押入镜室第三时辰，按您的密令，禁食禁水，唯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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