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蓬莱农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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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蓬莱农桑

 

墨尘的盏中漆黑如墨,却浮着一粒金砂。

"龙血蛊的残影。"院主叹息,"饮下可根除寒毒,但会忘记前尘往事。"

墨尘端起茶盏,在众人注视中走到崖边,手腕一翻——

茶水泻入云海,化作一群星子般的银鱼。

他背对众人,"我想记住大家。"

轮到林小婉时,茶汤竟是粉色的,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这什么呀?"她戳破一个泡泡,里面飘出墨尘的声音:"……小碗。"

再戳破一个:"……"

院主忍笑:"此盏映心口不一之言。"

泡泡越来越多,林小婉突然把整盏茶泼向墨尘:"骗子!"

茶汤沾衣,竟开出一簇簇杏花。

天边刚泛起蟹壳青,墨尘就被塞了把锄头。

"后生,看好了。"老农阿庆咧着缺牙的嘴,枯枝般的手指包住他手背,"锄头要这么抡——"

手臂划出圆弧,锄刃"唰"地没入泥土,翻起的黑壤泛着油光。墨尘学着重现,却把垄沟挖得歪七扭八。

"莫急。"阿庆拾起他锄断的蚯蚓,轻轻放回土里,"你瞧,这地啊跟人似的,伤了根脉也得慢慢养。"

林小婉挎着竹篮路过,"噗嗤"笑出声:"墨哥哥锄地比挥剑还凶!"她指尖一弹,几粒种子精准落进他挖的坑,"喏,赔给土地的。"

日头渐毒,众人被招呼到田边茅棚用饭。

墨尘摊开火辣辣的手掌,掌心磨出的水泡沾了泥土,隐隐作痛。灶台边的王婶瞧见,舀了瓢清凉井水浇在他手上:"后生是头回干农活吧?"水流冲走泥沙,露出泛红的皮肤,"锄地跟揉面似的,劲儿使大了,面团要闹脾气。"

他怔怔看着老妇人往面团里揣碱水,动作轻柔得像在哄婴孩入睡。小丫头妞妞挤过来,硬把擀面杖塞进他手里:"哥哥看我!"她小手带着他的手腕画圈,"要想着圆月亮!"

面皮在杖下渐渐舒展,窗外正飘过一朵白云。林小婉突然从背后探出手,在面皮中央按了个指印:"留个记号,这张归我!"她发间的银铃擦过墨尘耳廓,带着阳光晒过的稻花香。

溪水染上晚霞时,墨尘发现苏清霜独坐柳荫下。

她手中梭子穿梭,正修补一张破旧的渔网。渔翁蹲在一旁抽旱烟,突然开口:"网眼补太密,小鱼苗就逃不脱啦。"烟杆点点对岸,"好比那丫头。"

林小婉正赤脚站在浅滩,腰篓半浸在水中。银鱼群掠过她脚踝,激起一串晶亮水花。她突然朝这边挥手:"墨哥哥!水里可凉快啦!"

溪水漫过他脚背的瞬间,墨尘浑身紧绷——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让他几乎忘了触碰清水不必警惕暗箭。一条胆大的小鱼啄他脚踝,痒得他险些踉跄。

"当心!"林小婉扶住他手肘,指尖沾着溪水的凉。她忽然压低声音:"你看苏姐姐和燕大哥。"

柳树下,燕临正默默拾起苏清霜漏补的网眼。两人手指在渔网间若即若离,像在编织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晒谷场上的篾匠是最后收工的。

老人就着月光劈竹条,苍老的手指却比年轻人更灵巧。墨尘驻足观看,发现他编的筐纹路暗合九宫阵法。

"后生识货。"篾匠头也不抬,"这是诸葛困龙筐,专治不服管教的荆条。"竹条在他手中驯服地弯曲,"就跟治人一样,硬掰要断,得顺着筋络来。"

林小婉提着灯笼过来,暖黄的光圈里飞舞着细小的蠓虫。她刚给墨尘手上的水泡涂完药,药膏带着薄荷的清凉。

"老伯,您这筐能装什么呀?"

"装露水,装月光..."篾匠突然抬眼,昏花的眸子精光一闪,"也装得下江山。"

夜风掠过谷堆,吹散林小婉的一声轻笑。

秋收最后的仪式是选种。

百岁翁的短刀在灯下泛着乌光,他枯瘦的手稳如磐石,刀尖轻挑就剖开谷壳:"坏种不除,明年满田稗子。"

墨尘接过刀,发现刃口弧度与自己惯用的匕首分毫不差。他指尖微动,一粒霉变的谷子被精准剔出。

"好手法!"老人大笑,"天生该吃这碗饭。"

场院那头突然爆发出笑声。林小婉被妞妞缠着讲故事,正手舞足蹈比划:"...那螃蟹将军举着大刀,咔嚓——"

她突然转头,隔着纷扬的谷糠与墨尘西目相对。月光描摹着她沾了草屑的发梢,和眼里未褪的笑意。

墨尘无意识着掌心的谷种,忽然希望这个秋天再长些。

墨尘说想留下时,正帮阿庆伯修理篱笆。

晨露顺着竹篾滴在他手背,凉丝丝的。他盯着那滴水,忽然开口:"我想留在这里。"

林小婉正踮脚摘柿子,闻言一个踉跄,竹筐里的红柿子"咕噜噜"滚到墨尘脚边。

墨尘轻轻拾起一颗柿子擦净,"我累了。可以吗?小碗,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

柿子在掌心转动,映着朝阳,像团小小的火。

林小婉踢飞了石子,惊起一群麻雀。

"你当这是世外桃源?"她冷笑,"看看你的手——"

墨尘的手掌摊开在晨光里,那些常年握剑的薄茧,如今混杂着农活磨出的水泡。

"这才像活人的手。"他竟笑了笑,"不是杀人工具。"

远处传来妞妞的笑声,小丫头骑着白鹿跑来,鹿角上缠着刚采的野菊。

"墨哥哥!林姐姐!"她挥动着花环,"阿庆伯说晌午吃菊花锅子!"

林小婉突然红了眼眶。

夜雨敲窗,墨尘在竹楼找到独饮的林小婉。

"你知道蓬莱人为何长生吗?"她晃着酒盏,"不是仙药,是'忘'。"

烛光里,她指尖蘸酒在桌上画圈:"他们忘得了战乱,忘得了饥荒,甚至忘了几百年前的自己是谁。"酒渍漫成一片,"可是墨哥哥……"

突然拍案,酒盏震倒:"你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忘了那些为你死去的旧部吗,忘了薛爷爷吗?你凭什么觉得能在这里安生?"

雨声渐急,墨尘望着窗外阿庆伯冒雨加固鸡棚的身影。

"我明白了。"他轻声道,带着无尽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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