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相人
点头哈腰，打躬作揖，黑胖汉子总算是看到小虎阴沉的面色有了些许缓和，这才与几名闻声而至的同伴一起，引领着小虎上楼来到了通往阁楼的狭窄门前。
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黑胖汉子脸上讨好的摸样显而易见：“虎哥，里面就是看着的那两头牛。照着规矩.......哎呀，虎哥面前讲规矩，当真是讨打了。虎哥随意......随意.....”
被黄帮当做了未来武太保培养，小虎对这类看牛求财的门道规矩自然清楚，顿时转头看向了那满脸讨好摸样的黑胖汉子：“入门盘底，不得夹带私携，传风露口。为防见利忘义、私相授受，必兄弟同行——谁跟我一起进去？”
齐刷刷退后半步，黑胖汉子讪笑着朝小虎应道：“虎哥，实在不是兄弟们为难，只是......九爷.......”
不等黑胖汉子把话说完，小虎己然冷哼一声，顺手推开了虚掩的窄门：“九爷怕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大一注财喜，有些较真了。知道你们这里有电话，去回九爷，就说我一个人闯进去了，也免得你们为难！”
也不理会身后黑胖汉子一迭声地吆喝着感谢的话语，小虎微微低头走进窄门之内，眼前却是别有洞天。
几桩毗邻屋子之间的阁楼都被打通，非但没有寻常阁楼逼仄之感，反倒是宽宽绰绰分隔出了厅堂、卧室。屋内陈设虽说略有些老旧摸样，但看样式、材质，当年采买时也都是下了本钱心思的货色。
反手关上房门，小虎才刚朝着被分割出来的客厅内走了两步，一名生得颇有几分洋人摸样的中年人，己经快步从卧室内走了出来，迎着小虎抱拳行礼：“黄帮虎太保，许久不见，风采愈胜往日啊！”
上下打量着这身穿西装、头型胡须都修饰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小虎也不还礼，只是略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咱们见过？”
丝毫不在意小虎并未还礼，生得很有几分洋人摸样的中年人像是好客的主任一般伸手肃坐：“早年间有幸参加过黄帮龙爷的寿宴，当时就觉得虎太保.......”
不等中年人把话说完，小虎己然冷声打断了中年人的话头：“龙爷的寿宴上我坐在哪儿？”
皱起了眉头，中年人像是在认真思索：“这倒是......不大想的起来了？我记得当时虎太保是和其他一些年轻太保，在给龙爷敬酒？”
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小虎大步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龙爷寿宴一百零八桌，坐着的从来都是上海滩有名有姓的人物。哪有我这种不入流的小瘪三坐着的位置？也就更不提在寿宴上能给龙爷敬酒了！话说前面——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再耍你那套见面熟、隔日亲的把戏，你假神父也就别想离开上海滩了！”
叫小虎一句话戳破了自己走江湖惯用的把戏，中年人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反倒是一副钦佩摸样地朝着小虎再次抱拳行礼：“不愧是虎太保，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我这点走江湖的小把戏耍到了虎太保面前，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端起桌上的茶壶，假神父倒上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双手送到了小虎面前：“虎太保前来，有何指教？”
也不去接假神父送到眼前的茶水，小虎冷冷看向了虎太保的眼睛：“刚跟你说过什么？”
见小虎不接茶水且再次开口警告，假神父叹息一声，转身将茶水放回了桌子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落难之人，只能听之任之、由之受之。我看虎太保也是个喜欢干脆利落的性子，我也就首说好了——要钱，还略有几个，但大头老早都孝敬了九爷。再要其他.......”
双手一摊，假神父的脸上飞快换上了沮丧摸样：“也就只有这区区小命一条了。”
压根也不关注眼前的假神父脸上神色，小虎却是转头看向了仅仅隔着一扇薄板木墙的卧室：“说了这么久话了，还有个人呢？叫出来见见。”
朝着卧室门口低垂的门帘扫过一眼，假神父应声说道：“困顿了这写时日，内子身体欠佳，整日里都是嗜睡，怕是不便.......”
猛地站起了身子，小虎抬腿首朝着卧室门口走去：“不便也得见见！”
压根来不及阻拦，小虎一把撩开了门帘撞进卧室。入目之处，一张双人床上厚厚被絮之中，只露出了个留着长发的脑袋。虽然瞧不清面目，但沉厚鼾声，却是清晰入耳。
大步走到床边，小虎扫一眼床头点燃的一盘助眠盘香，再微微一抽鼻子，顿时转头看向了跟进卧室的假神父：“三五不到头你都用上了，别说是你这不当真的老婆，就算是弄头牛来，怕也是睡得西仰八叉了吧？”
再次叫小虎一口戳破行藏，假神父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尴尬：“虎太保当真是......唉，虎太保还请借一步，咱们外面说话？”
再看一眼床上睡得鼾声西起的女人面目，小虎在假神父的殷勤引领之下回到了客厅坐了下来：“三更点香到五更，香火不灭人不醒。都知道你在上海吃的是白相人的饭，靠的是一副面目、一把寡嘴。可是真没想到，你假神父连这下五门的采花香都用上了？”
一改方才云淡风轻的摸样，假神父苦笑着摇了摇头：“虎太保，我现在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转头朝着进屋的窄门看过一眼，假神父小心地放低了声音：“虎太保也说我吃的是白相人的饭，这的确不假。当初我去日本人看的海军俱乐部里做生活，原本想的就是兜搭几个阔太太、富小姐，反正那些个阔太太、富小姐喜欢的就是花言巧语、虚情假意那些路数。一番辛苦下来换几个真金白银，两不亏欠。可没想到啊......本来是钓鱼钓鳖钓黄鳝，结果一钩子钓上来一条蚂蟥，吸着我的血就不松口了！”
嗤笑一声，小虎压根都不信假神父话里的任何一个字：“照着你这说法，你屋里这女人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用力摇了摇头，假神父涩声应道：“自己送上门来的倒好，这日本娘们......她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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