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江湖路险
驾车离开九爷住处时，小虎从后视镜中看着明珠的身影在街角一晃而过，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笑意。
也亏得明珠身手不错，骤然间在九爷的住处一闪身，倒是当真叫九爷认作了黄帮凶名赫赫的鬼太保，这才有了九爷之后那不甘不愿的就范。
驾车行驶到九爷安顿假神父的街巷左近，小虎才刚在路边停车，一名裹着半旧棉袍的中年人，己经一瘸一拐地凑到了小虎车边：“虎哥来了啊？”
朝着那一瘸一拐的中年人看过一眼，小虎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大洋，借着推门下车的功夫，顺势塞到了中年人的手中：“看牛呢？”
点头哈腰地谢过了小虎，瘸腿中年人忙不迭小声应道：“腿瘸了，做不得其他营生，就只好在路口吃这看牛的饭了。”
朝着街巷内粗粗扫过一眼，小虎慢慢朝着假和尚藏身的屋子走去：“得了九爷的吩咐了吧？”
一瘸一拐地跟在了小虎身侧，瘸腿中年人依旧是小声答应：“刚收着消息，街上的兄弟也都晓得了，会照着规矩做。只要虎哥不把牛牵走，怎么都行。”
再看一眼街面上那些或多或少都带了些残疾的中老年人，小虎伸手从口袋里再又摸出了几张钞票：“天寒地冻，去给看牛的兄弟买几口黄酒喝喝。”
双手接过了小虎递来的钞票，瘸腿中年人愈发恭敬起来：“谢过虎哥的赏了！我们这些都是帮里养着的废人，平日里也就做些琐碎生活换口饭吃。虎哥赏下来的这些，都够我们这些兄弟一人换一件新棉袍了......”
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瘸腿中年人，小虎愕然应道：“道上老规矩，看牛的分半股。九爷安排的这一趟生活，少说你们也要.......”
不等小虎把话说完，瘸腿中年人却是惨笑着摇了摇头：“规矩是规矩，可讲不讲规矩，这就不由我们说了算了。不是我在背后搬弄是非，九爷.......”
话说半截，小虎己然明白其中道理：“帮里养你们的钱，也都是过了九爷的手，才到你们口袋里吧？”
瘸腿中年人点了点头：“少是少一点，总还能将就活命。”
张了张嘴，小虎却是无话可说......
都以为混江湖、拜门子是一条能过上富贵日子的道路，可当真数算起来，门子里那些并无一技之长的喽啰，照旧是饱一顿、饿两餐，当真赚到钱过上奢豪日子的，也从来是端坐在门子里交椅上的那几位。
就像是九爷手底下收拢的这些带了残疾的帮众，说起来是九爷仁义、每个月从帮里支钱养活，可实际上钱财到手留七分，剩下的那点才会给这些己经走投无路的残疾帮众吃一口冷水泡饭。
当真要是在为九爷办事时出了纰漏，那这口冷水泡饭也都吃不到嘴里，还要去担些压根扛不起的罪名。
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虎只能换了个话题：“就靠着你们这些身上带了残疾的兄弟看牛，看得住？”
伸手撸起了棉袍袖子，瘸腿中年人将一根细细的绳索亮在了小虎眼前：“被看的那两个应该是惹了大事、破了胆子，从进门就再没在街上露过脸。要是外面来了要抢牛的.......”
惨笑一声，瘸腿中年人缓缓撸下了衣袖：“我们这些带了残疾的兄弟，打是打不过了，就只有一拍两散伙的本事。”
只是扫了一眼那颜色泛黑的细绳，小虎顿时心知肚明：“身上绑了多少炸药？”
一瘸一拐引路前行，瘸腿中年人朝着小虎伸出了两根手指：“足称两斤，都是从罗店没炸开的炮弹里抠出来的。拉绳就响，十丈之内连苍蝇都活不成！”
“下得去手？”
“虎哥，就我们这样有一天没一天的，活不活......也就那回事了。”
引领着小虎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木门前，瘸腿中年人朝着斜倚在门边的独目汉子打了个招呼，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门里有九爷贴身的人看着，我就不送虎哥进门了。跟虎哥啰嗦一句——这片街上的小阁楼都打通了，前后有西个出入门径。若是不想走门径的话......”
眼神朝着斜刺里一瞟，瘸腿中年人愈发压低了声音：“旁边阁楼的屋顶上有个活门，从里面看是封死了，可伸手一推就开。”
微微一点头，小虎举步走进门内，朝着看见门开立刻迎上来的一名黑胖大汉开口说道：“九爷让我来见见那两个人，引路吧。”
上下打量了小虎几眼，黑胖汉子却并不引路，反倒是朝着小虎抱了抱拳：“朋友，眼生啊？”
眉头微微一皱，小虎只是转念之间就明白了黑胖汉子为何这般做派：“九爷这是不开心了要教训一下我这做晚辈的？还是想把这件事的干系坐实了之后昭告天下？”
没想到小虎会如此回应，黑胖汉子原本打好的满肚子主意顿时落了空“朋友你这是......九爷......”
上下打量了几眼黑胖汉子，小虎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当面跟我说的明白，过后来见人的时候，有人依足了门子里的规矩，先盘海底、再问根苗，接应答对一样不错之后，这才能跨门槛。等再要上楼，还得亮干支、讲路数，一件件摆弄下来，最后就该是兄弟交托、到死不悔了吧？”
脸色陡然一变，小虎的口气也阴冷下来：“本来就是门子外面的事情，叫你们这一番排场做下来，生生就变成了门子里的干系交托。日后再有人细查这事情，有经手、有人证，顺顺当当把九爷洗了个一干二净，倒是要轮到兄弟我去堂口前领那乱了帮规的三刀六洞、沉江天灯？！”
也不等那明显己经叫自己一番话说得乱了阵脚的黑胖汉子开口，小虎己经左右手举到胸前一搭，郑重其事地行了个黄帮叩门礼：“马高镫短行路难，风急浪险过浅滩！门子里兄弟过路短了盘缠，只得割了面孔当袍带，登堂请阿哥赏一口残羹果腹，半碗冷炙充饥！还请阿哥念着同门同帮同义气，搭带一手？！”
眼睁睁看着小虎依足了黄帮规矩，把原本上门跟假神父盘底说成了门内兄弟遭遇麻烦上门求助，黑胖汉子愈发的慌张起来：“小虎阿哥，你切莫动气。我这也是.......小虎阿哥里面请！”
冷笑一声，小虎缓缓垂下手臂：“还请给九爷回句话——这事情原本就不想管，要是九爷觉着心里当真不痛快，那我转身就走，从此再不沾这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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