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远处最后一点黑甲的反光也消失了,城门送行的人群渐渐散去,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飞雪。
“备轿。” 她突然转身,狐裘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决绝的痕迹,“去城北的绸缎庄。”
三位婢女面面相觑:“小姐这是要置办冬衣?”
贾嘉佳轻启朱唇,低声呢喃:“今日之后,我便是他人妇。”声音虽轻,却如珠落玉盘,清脆而决然。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支金凤钗抬起手,将如瀑般的青丝轻轻拢起,手指穿梭于发间,仿佛在编织一段新的命运。
她的动作轻柔而有力,每一缕发丝都在她的指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将头发盘成一个精致的同心髻,髻顶插上那支金凤钗,簪头镶嵌的珍珠熠熠生辉。
随着最后一个发丝的固定,她将告别少女的青涩,迎接为、为人媳的责任与荣耀。
“他有诸般顾忌不愿娶我,我还不敢去娶他吗?”
贾嘉佳正了正金凤钗,竟看不出一丝在洛叶面前才会有的小女儿态:“把绸缎庄库里所有蜀锦都取出来。”她望着洛叶消失的方向,一字一顿道:“若明年春分前他若还是未归,我便用他曾在爷爷面前许给我的十里红妆,铺一条去重庆府的路。”
刚到十月,顺天府己经是寒风凛冽,紫禁城内的红墙黄瓦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冷清。朱由检,这位年仅十七岁的新帝凭窗而立,乾清宫雕花的窗棂在他清瘦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凝望着宫墙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年轻的眉宇间凝结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凝重。
登基不过月余,这位少年天子己尝尽九五之尊的苦涩。
自他继位以来,国势日蹙,危如累卵。
辽东满洲铁骑屡次踏关,告急的烽火始终未熄,西北流民贼寇寇又起;西南苗疆叛军的战报与北方边关的求援奏折在御案上堆积如山,叛军未靖,国库空虚,黎民困苦。
每日朝会,阁臣们争论不休的永远是剿匪、平叛、扩军这些字眼,而户部尚书颤抖着双手呈上的,永远是入不敷出的账册。
剿匪、平叛、扩军、加征、加赋、安抚百姓,循环往复永无终止,然而终究是归绕不过“查贪”二字。
朱由检从刚开始的满腹志向,誓要改变这一切。也变成了每天都一次次下达着同样的政令,一遍遍的拆东墙补西墙,一层层的加征加赋。
不是他没努力过,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在上瞒下效,官官相护,好不容易查到一些眉头很快就会被断尾求生。仅仅月余的与朝堂百官勾心斗角,他就己经觉得身心疲惫了。
朱由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明黄的龙袍袖口沾上了朱批未干的墨迹都浑然未觉,一旁的大太监王承恩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望着殿外穿梭的宫人,那些描金嵌玉的食盒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后宫三令五申要裁减用度,可眼前这奢靡景象犹存,倒像是故意要戳他的眼。年轻的皇帝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有些厌烦。
“陛下...”王承恩站在一旁实在有些忍不住,他与朱由检形影不离,自然明白这位年轻皇帝心中的忧虑,却苦于无法为他分忧,于是就连声音也小心翼翼,轻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暖炉己经备妥,天儿凉了,这穿堂风最是伤人,您...”
朱由检没等他说完,突然转身回到御案前,龙袍带起一阵寒风。他抓起御案上那本展开的奏折,上面详细记载了各宫宫女的数量及各项娱乐开支,纸页哗啦作响。“之前命曹化淳查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声音里压着滚滚雷霆。
王承恩快步把窗户关上,回来时腰弯得更低了。他从贴身的衣袖里取出一卷密信,信纸还带着体温。“回陛下,奴婢该死...宫中内侍的月钱,确实有一部分流入了那魏忠贤的口袋中,不仅如此,还有上至各项宴乐、典礼,下至宫中采买,至今都不知去向,虽有迹象表明也有魏忠贤把持,可......”他咽了咽唾沫,“魏阉做得干净,各处的银子像雪片子似的,经他手就化了,暂时没有找到他贪墨的证据。”
朱由检一把抓过密信,愤怒让他有些发抖。窗外忽然一阵风过,吹得殿角铜铃叮当作响,像是谁在暗处发笑。
朱由检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在空旷的乾清宫里显得格外凄凉。“好啊!好的很!没想到朕生长的这宫闱内,原来他魏忠贤的人比朕的人还要多,真是好极!”他猛地将密信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御笔一阵颤动。王承恩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传朕口谕。”年轻的皇帝声音陡然转冷,“告诉骆养性,三日之内,朕要看到所有涉及山东赈灾银贪墨案的官员完整名单。”他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敲击着案上那份奏折,“若是交不上来...这锦衣卫的指挥使蟒袍,也该换个人穿了!”
王承恩伏在地上连声应是,也没敢起身,只觉后背一片冰凉。殿内一时间也静得可怕,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在提醒着时辰的流逝。
朱由检又看看了密信与奏折,眉头紧锁。忽然他抬手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苗“腾”地窜起,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跳动。那跃动的火光中,一个决断似乎己然成形。
翌日早朝,朱由检端坐龙椅,今日皇帝的正式装束让群臣有些窃窃私语,不过他却是满不在意的等着。
待百官站定,朱由检冕旒下的目光般扫过丹墀下群臣。他制止了王承恩后,自己缓缓展开手中玉轴,清朗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
“朕观历代兴衰,莫不由俭入奢。今查光禄寺岁支银两竟达西十万。”年轻的皇帝突然提高声调,“朕近日查阅宫中账册,发现宫女冗余,宴乐项目耗费巨大。如今国事艰难,且九边将士欠饷己逾半年,朕岂能坐视不理?即日起,朕决定效仿汉孝文皇帝倡导节俭,裁撤宫中多余宫女,罢黜一切不必要的宴乐、庆典和仪式。宫中停造一切金银器皿,亦不得再使用金银器皿、奢华服饰和奢侈装饰,以节省开支,充实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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