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水痕，我盯着后视镜里朝晖的睡颜，手指无意识地着颈间的珍珠项链 ——
那是顾辰去年送的生日礼物，内侧刻着 “安然” 二字，此刻被汗水洇得发滑。
“林医生，你还记得大学实验室的那只流浪猫吗？”
我的声音混着雨声，朝晖在安全座椅上翻了个身，手里还攥着顾辰的旧袖扣。
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吊坠在仪表盘蓝光下晃出冷光：“记得，你给它起名叫‘数据’，说它总在键盘上踩出乱码。”
我笑了，雨声突然盖过心跳：“顾辰当时总说猫会干扰设备，其实偷偷买了最贵的猫粮。”
林深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他一首很矛盾。”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脏。
我想起昨晚整理衣橱，发现他藏在最深处的纸箱，里面全是未寄出的信，每封都写着 “对不起”，却连落款都没有。
雨突然变大，前方路口的红绿灯频繁闪烁。
林深减速时，我瞥见后视镜里闪过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尾号 “0709”—— 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前面路口停就行。”
我按住朝晖滑下去的毛毯，指尖触到他口袋里的玩具熊，硬邦邦的 ——
里面还藏着顾辰塞的便携急救包，上周他刚因为 “过度医疗焦虑” 被医生警告。
林深转头看我，吊坠擦过安全带：“这么晚了，我送你到单元门吧。”
“不用。” 我开门下车，雨水瞬间浇透裙摆，“朝晖怕生。”
黑色轿车在三十米外停下，车灯照亮雨幕中我的倒影。
我抱着朝晖走向楼道，听见身后传来车门开关声，以及压抑的咳嗽 ——
是顾辰的习惯，他紧张时总会清嗓子。
朝晖在怀里动了动，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我脚步顿住，楼道声控灯亮起的瞬间，看见黑色轿车的后视镜里映出个模糊的身影，西装左襟的樱花胸针闪了闪。
“妈妈，车车。” 朝晖指着雨幕。
我按住他的肩膀：“那是别人家的车。”
深夜给朝晖换尿布时，我在他裤兜摸到团皱纸，展开是半截行车记录仪视频截图 —— 顾辰的侧脸，眼睛通红，拳头砸在方向盘上，背景是中控屏显示的我的定位。截图下方有行水印：“2023 年 5 月 17 日 22:47”。
凌晨三点，我被楼下汽车引擎声惊醒。
趴在窗台望去，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老位置，车顶落满樱花。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辰的消息：“朝朝今天有没有咳嗽？” 附带三个问号，像他每次想抱孩子又缩回的手。
我打字的手指悬在半空，听见楼下传来压抑的哽咽：“我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是顾辰的声音，混着雨声和行车记录仪的电流声。
朝晖突然坐起来，手里攥着玩具熊：“爸爸哭。”
我抱住孩子，摸到他后颈的皮肤 ——
那里曾有块樱花形胎记，三年前在福利院废墟里消失了，却在今晚的监控截图里，与林深的胎记重合。
雨刷器的声音突然停了。我看见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亮起烟头红光，一明一灭间，映出顾辰的轮廓。
他抬手擦脸的动作，和朝晖哭鼻子时一模一样。
早上送朝晖去幼儿园，路过停车场时，他突然指着一辆黑色轿车喊：“爸爸的车！”
车身落满昨夜的樱花，雨刷器下压着张纸条，笔迹力透纸背：“对不起，没控制住。”
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和晚星三岁时画的一样。
幼儿园老师接过朝晖时，我注意到她袖口的蝴蝶胎记 ——
和福利院院长、林深的一模一样。朝晖把玩具熊塞给老师，熊肚子里掉出颗樱花糖，包装纸上印着 “星星福利院 1985”。
“顾太太，有您的快递。”
门卫递给我个牛皮纸袋，寄出地址是 “西藏 E-32 区”，里面是枚青铜吊坠，和林深的那款配对，内侧刻着 “J”。
下班时又下起雨，我在公交站等车，看见那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路对面。
顾辰坐在驾驶座，指尖夹着烟，却始终没点燃。
我摸出包里的吊坠，与他车窗上的倒影拼在一起，恰好组成完整的樱花图案。
雨幕中，他突然摇下车窗，举起个小熊玩偶 ——
是朝晖去年丢在车里的。
我刚要迈步，林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起走？我开车。”
顾辰的手指猛地收紧，玩偶掉在仪表盘上。
我看见他嘴唇微动，像在说 “别上”，却最终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打破沉默。
我上车时回头，黑色轿车己经消失，只剩枚樱花胸针躺在站台水洼里，映着路灯的光，像滴不会落下的泪。
深夜整理朝晖的小熊，发现夹层里藏着张行车记录仪存储卡。
视频里，顾辰对着后视镜苦笑：“她以前说我像块冰，现在冰化了，她却不在旁边看了。”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突然伸手按向中控屏，我的定位在地图上闪烁，像颗随时会熄灭的星。
我关掉视频，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拉开窗帘，看见那辆黑色轿车停在老位置，车顶的樱花被雨水冲刷成粉色溪流。
顾辰的身影在驾驶座上伏着，像具孤独的剪影。
朝晖突然在睡梦中喊：“爸爸抱抱。”
我摸出手机，给顾辰发消息：“明天周末，带朝晖去公园喂鸽子吧。”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轿车的尾灯突然亮起，像谁眼里突然亮起的光。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
我看见顾辰下车，抬头望向我们的窗户，西装左襟的樱花胸针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抬起手，似乎想挥手，却又慢慢放下，弯腰捡起地上的樱花，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
那里面记满了朝晖的成长数据，却在最后一页写着：“今天她对我笑了，数据是 100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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