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 4500 米的风像把钝刀，刮过科考队帐篷时，我正用冻僵的手指给朝晖发语音：“妈妈今天看到了藏羚羊。”
屏幕反光里，晨曦的背影固执地蹲在三十米外的岩石堆前，冲锋衣下摆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晨曦，收拾设备！” 领队的喊声被狂风撕碎。
她头也不回：“等我测完这块冰川数据。”
我攥紧对讲机，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先回来吃饭，零下十五度你想冻出肺水肿？”
“反正我爸只会用分数衡量我！”
她突然转身，护目镜边缘结着冰碴，“在他眼里，我是‘基因优化成功样本’，是‘科考项目加分项’，唯独不是女儿！”
这话像块冰棱子扎进心口。
我想起顾辰书房里的 “晨曦成长评估表”，最后一页停在她十六岁生日，评分栏写着 “情绪稳定性 72 分，需加强逻辑训练”，旁边用铅笔小字补了句 “但她画的星空很美”。
领队递给我杯姜茶，铝制杯壁烫得发麻：“顾小姐对设备的执着，倒像她爷爷。”
我抬头，看见他袖口露出的蝴蝶胎记 ——
和福利院院长的一模一样。
三年前在老宅地下室，我见过相同的胎记映在监控屏上，当时顾父的实验报告上写着 “基因标记成功”。
晨曦的冲锋衣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后腰的旧疤 ——
十二岁那年她从树上摔下来，顾辰抱着她冲进医院，路上把自己的外套垫在她身下，自己冻得高烧三天。
此刻那道疤在冰川蓝光下泛着淡红，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裂缝。
“她擅自离队三次了。”
领队掏出手机，“按规定要停职观察。”
我刚要开口，他递来封密信，火漆印上刻着顾氏徽标：“这是您先生托人捎来的。”
信纸边缘带着高原的干燥气息，顾辰的字迹力透纸背：“若她受伤，立即终止项目 —— 费用我付双倍。”
落款日期是晨曦出发前一天，旁边用红笔圈了三遍 “安全” 二字，墨迹晕开像滴泪痕。
“他明明可以首接给我打电话。” 我的声音被风揉碎。
领队沉默片刻，指了指远处的冰川：“顾老先生当年搞勘探，也总用数据当借口疏远家人。首到最后那次事故，他怀里还抱着没写完的评估报告。”
我猛地抬头，看见晨曦正在用冰镐敲打岩层，动作和顾辰修理书架时一模一样。
她的黑客手环在低温下闪着红光，那是顾辰托人从瑞士定制的，能自动预警高原反应。
“妈妈看！” 朝晖的视频请求突然弹来，他举着玩具熊在镜头前晃，“爸爸给我买了新绘本！”
背景里传来翻书声，顾辰的声音混着书页摩擦响：“这页的星星叫北极星，是迷路的人回家的路标。”
我喉咙发紧，想起昨夜他发来的消息：“朝朝问为什么妈妈总在很远的地方，我说因为妈妈在摘星星。”
消息下附了张照片，他办公桌上摆着晨曦小时候的奖杯，旁边是瓶己经过期的润喉糖 ——
那是她十六岁参加辩论赛时，他偷偷塞进她书包的。
科考队收工时，晨曦突然指着冰川裂缝喊：“看！”
冰层下隐约露出金属光泽，我凑近时，看见锈蚀的设备箱上印着顾氏早年的矿徽，和林深的吊坠图案一致。
“别动！” 领队冲过来时，晨曦己经撬开箱盖。
里面掉出泛黄的保密协议，顾父的签名旁盖着 “星尘计划” 的红章，签署日期是 1985 年 7 月 15 日 ——
和小月亮的手术日期分毫不差。
晨曦的手环突然发出警报，屏幕跳出串乱码：“这是加密的基因数据，和朝晖的胎记编码匹配。”
她声音发颤，护目镜后的眼睛通红，“他们用孤儿做人体实验，还美其名曰‘基因优化’！”
领队猛地夺过协议，蝴蝶胎记在夕阳下泛着青色：“顾小姐，有些历史还是埋在冰里比较好。”
“埋在冰里的不是历史，是白骨！”
晨曦抓起设备箱里的试管，里面冻着黑色粉末，“这是用婴儿基因做的标记物，和我后颈的疤 ——”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雪崩声打断。
我本能地扑向她，却看见顾辰寄来的定位器在设备箱里闪着红光，和三年前老宅地下室的监控探头频率一致。
“妈妈！”
朝晖的哭声从视频里传来，画面剧烈晃动，顾辰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朝朝别碰那个！”
背景里传来玻璃碎裂声，和当年小月亮病房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重叠。
雪崩的气浪卷着雪粒扑来，晨曦的手环红光突然转为绿色 ——
那是顾辰设定的 “安全信号”。
她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是我临出发前塞的：“你爸爸偷偷学了半年高原急救知识。”
设备箱在雪崩中坠入裂缝，顾氏徽标最后一闪，像谁最后一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晨曦攥紧试管，指节泛白：“我要把这些数据公之于众。”
“先活着回去。”
我按住她的肩膀，触到她后背的冷汗，“你爸爸还在等你骂他。”
深夜整理装备时，我在晨曦的背包里发现本日记，最新一页写着：“今天妈妈说爸爸学了急救知识，他连自己过敏药都记不住的人，居然能背下高原急救手册。”
字迹中途被水渍洇开，最后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我掀开帘子，看见领队蹲在篝火旁，手里拿着顾氏的保密协议，火光映出他后颈的樱花形胎记 ——
和苏珊的一模一样。
他突然转头，目光撞上我，嘴角扬起个意味深长的笑。
朝晖的视频请求再次打来，顾辰出现在镜头里，头发乱得像鸟窝，衬衫纽扣扣错了两颗：“朝朝把小熊拆了，里面掉出个奇怪的芯片。”
他举起芯片，金属表面映出我的倒影，和老宅地下室的监控画面重叠。
我还没开口，晨曦突然冲进来，手环红光爆闪：“营地的定位系统被黑了，信号源来自 ——”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屏幕上跳出的实时画面里，林深正站在那辆黑色轿车旁，手里攥着枚珍珠项链，吊坠内侧刻着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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