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在制服外套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林默冲进地铁口时，人造太阳正开始第二轮熄灭。闸机口的封条化作灰白蛇蜕，扫描器红光扫过他手中的婚书，显示屏跳出猩红字迹：「单程票 寿数支付：剩余27年11天」
隧道深处传来汽笛嘶鸣，声波震碎墙面瓷砖，裂缝中渗出浑浊的黄泉水。青绿磷火沿着铁轨蔓生，照亮站台立柱上密集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嵌着不同年代的硬币与指甲盖。
「13号线往无间方向，请排队候车。」
电子播报声带着粘稠回音，穿藏青制服的乘务员从阴影中浮现。她胸前的工牌锈迹斑斑，照片上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递来的车票是用鲛人皮制成，票根粘连着发光的泪珠。
「上等厢在第三节。」乘务员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钉着铜钱的牙龈，「记得别喝推车卖的忘川冰沙。」
车厢门开合的瞬间，林默右眼的狐瞳剧烈抽搐。皮革座椅上布满呼吸般的起伏，车窗玻璃映出的不是乘客，而是无数悬浮的裹尸袋。他握紧冥契罗盘坐下，发现指针正指向斜前方穿中山装的男人——那人膝盖上放着鎏金怀表，表盘数字全是倒写的殄文。
「第一次坐这趟车？」中山装男人突然开口，怀表盖弹开时，露出里面跳动的人类心脏，「1987年那会儿，我见过一个和你刺青位置相同的人。」他枯槁的手指划过自己后颈，那里有块皮肤被整整齐齐剜去。
车身突然剧烈震动，车窗外的磷火变成漫天纸钱。推着餐车的佝偻老太从连接处走来，铁皮推车上摆满眼球状果冻和手指饼干。当她经过林默身侧时，推车下层传来妹妹的闷哼声，封印瓶的碎片在背包里突然发烫。
「来份今日特供？」老太摘下腐烂的口罩，露出钟表匠的机械下巴，「用记忆换的话，可以送你个心脏发条。」她掀开染血的餐布，玻璃罩里浸泡着数十枚仍在收缩的桃形肉块。
右眼视野开始分层：现实中的老太正在兜售餐食，妖瞳却看见她脊椎连接着八条傀儡丝，丝线尽头消失在车厢顶部的通风口。林默刚要拒绝，怀表男人突然按住他手腕：「别和她对视超过三秒，那是阴阳寮的猎犬。」
仿佛要验证这句话，老太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结构，每只微型眼球都倒映着林默不同年龄段的模样。她机械下巴咔嗒作响：「癸未-柒号，你该在三十西分钟前死亡。」
冥契罗盘发出裂帛般的嘶鸣，指针逆旋着指向老太的心脏。林默猛然掀翻餐车，眼球果冻炸裂成血雾，趁机冲向车厢连接处。身后传来怀表男人的喊声：「去九号车厢找旗袍女！她拿着你的生死簿副册！」
穿过六节车厢的过程如同跨越不同地狱：西号车厢的乘客全是倒吊的无脸人，五号车厢的行李架堆满婴儿头骨，七号车厢的广告屏正循环播放林默妹妹坠入地铁轨道的监控录像。当终于撞开九号车厢门时，浓烈的沉香扑面而来。
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在烟雾中把玩鎏金烟杆，她脚下趴着三只瞳孔发光的黑猫。车窗上布满用血绘制的星宿图，其中危宿位置钉着张泛黄照片——正是林默七岁时在孤儿院门口的全家福。
「比妾身预想的早到两刻钟。」女人吐出的烟圈在空中凝成地藏王菩萨的法相，「把婚书放进第三排座椅下的暗格，你就能看到林夕残魂的走马灯。」
林默刚要动作，车身突然九十度侧翻。所有乘客瞬间悬浮空中，车窗外闪过故宫九龙壁的虚影——那九条石龙的眼珠正随着列车行进同步转动。封印瓶残片突然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处显现出妹妹最后的记忆画面：
三年前的戌时三刻，同样在这趟列车的驾驶室，林夕将冥契罗盘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溅在操纵台上，她对着监控镜头大喊：「哥哥，别让阴阳寮发现你是活着的锚......」
「小心！」旗袍女突然甩出烟杆击飞袭来的人骨镖。餐车老太的头颅从车顶通风口垂下，颈椎拉伸成蛇形，复眼射出红光：「异常锚点，清除程序启动。」
整节车厢的座椅开始分泌黑色黏液，地板上浮现出阴阳寮的太极纹章。林默的右眼突然流出金色血液，狐瞳第一次完全觉醒。视野中的世界褪去伪装：列车根本是条巨型蜈蚣，每节车厢都是它的腹足，而车头方向传来烛九阴的嘶吼。
「抓紧！」旗袍女扯断珍珠项链，弹珠大小的鲛人泪炸开成水幕。在老太的机械手臂抓来的瞬间，林默将婚书拍在车窗星宿图上。危宿位置的孤儿院照片突然燃烧，露出后面藏着的小半张生死簿残页。
血光迸现的刹那，列车冲入绝对黑暗的隧道。所有声音骤然消失，林默在寂静中听见妹妹的呼唤：「哥，拔掉驾驶室的狐尾枢轴......」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冥契罗盘突然解体，二十八枚星宿铜片悬浮成浑天仪，缺损处正是他此刻所在的坐标。
旗袍女的声音从虚空传来：「还有三站到达无间，你准备好见泰山府君了吗？」林默低头看着车票，原本「剩余27年」的寿数正在疯狂减少，而票根上的鲛人泪珠里，渐渐显露出阴阳寮高层会议的画面——圆桌周围十二把椅子上，坐着十一个与他样貌相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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