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管在雨幕中嗡鸣,将"7-灵灵便利店"的招牌染成停尸间般的青白色。林默把湿透的连帽衫甩在收银台上时,电子钟正跳出23:45的荧光绿数字。人造太阳还有十五分钟就要熄灭,玻璃门外飘过几盏幽蓝的引魂灯,在积水中映出森森鬼火。
"后生仔,结账。"
枯哑的嗓音惊得林默指尖一颤,扫码枪的红光扫过货品条形码,却在显示屏上投射出扭曲的梵文。穿绛紫寿衣的老妪将三根白蜡烛放在台面,烛身布满血管状的暗纹,像是用尸油浇筑而成。
"三百冥币。"收银机吐出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老妪袖中滑落的铜钱撞在台面,光绪元宝的龙纹正在蜕皮,露出下层刻着的"鬼通宝"篆字。林默右眼突然刺痛起来,移植的狐妖瞳仁在皮下疯狂跳动,仿佛要钻出眼眶。
扫码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红光在铜钱表面烧灼出焦黑咒文。显示屏上的商品名称开始扭曲,白蜡变成"引魂烛",矿泉水显示"孟婆汤试用装",连口香糖包装都浮现出"镇尸胶"的朱砂印。
"您的骨灰盒。"收银机吐出泛黄票据时,天花板的LED灯管开始频闪。林默看见老妪的倒影在瓷砖地面蠕动,寿衣下摆渗出粘稠黑液,在地面拖拽出"亥时索命"的血书。
右眼视野突然割裂成双重画面:现实中的老妪正数着找回的纸元宝,妖瞳映出的却是竹骨纸人,空洞的眼眶里蜷缩着发光的蜈蚣。货架尽头浮现出第十三排阴影,标价签上的"三年阳寿"正往下滴落猩红液珠。
封印瓶在登山包内发出冰晶迸裂的脆响。林默伸手摸到内衬结满霜花,玻璃幕墙倒影中,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用鎏金烟杆轻点他后背。呵出的白雾在收银台凝成歪斜字迹——戌时三刻 地铁口。
"哥,别相信阴阳寮给的罗盘。"
妹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刺入耳膜,林默踉跄后退撞翻关东煮餐车。沸腾的汤底泼溅在监控屏上,数十个画面同时定格在穿红旗袍的背影。每个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都在疯狂倒流,最终定格在1943年6月17日04时27分。
灯光骤灭的刹那,妖瞳自动转为夜视模式。林默看见货架上的薯片包装鼓胀脸形状,冷藏柜里的矿泉水翻涌着黑色发丝。方才挑选泡面的上班族正从西装领口掉落蛆虫,他的左胸口袋插着"替身纸人租赁合同",签章处的血指印还在缓缓流动。
"叮咚——欢迎下次光临。"
电子门铃响起的瞬间,人造太阳准时熄灭。绝对黑暗中,林默听见地铁呼啸声穿透地底,冥契罗盘在掌心剧烈震颤。封印瓶的裂纹渗出青烟,在空中勾勒出地铁13号线路线图,终点站标着血红的"无间"二字。
旗袍女人的冷香混着铁锈味袭来,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他衬衫口袋。当人造太阳重新亮起时,便利店里空无一人,只有收银台积着滩腥臭的黑水,水面浮着三枚长满绿毛的铜钱。
林默展开被血雨浸透的民国婚书,烫金"囍"字正吞噬着新娘姓名栏的墨迹。新郎位置赫然印着他的生辰八字——丙子年庚寅月戊戌日亥时三刻。背面的合婚庚帖用簪花小楷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阴籍。"
背包突然传来布料撕裂声,封印瓶的裂痕扩大了一倍。青烟在空中凝成妹妹的虚影,她指向玻璃门外某处,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血雨在积水坑形成漩涡,中心浮沉着半张被泡发的学生证——正是三年前妹妹失踪时随身携带的那张。
收银台下传来纸张摩擦声,七张骨灰盒收据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最后一张背面渗出尸油,凝成新的字迹:"明晚子时,带婚书赴无间站台,换汝妹残魂。"
玻璃门突然被狂风吹开,腥红的雨丝斜刺而入。林默摸到后颈发烫,镜中映出皮肤下浮现的空白刺青轮廓。冥契罗盘发出凄厉悲鸣,指针逆时针疯转着指向便利店仓库方向,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牌号正是"酆都天子殿1号"。
封印瓶在此刻彻底炸裂,青烟裹挟着妹妹最后的残音:"快逃!锚点要觉醒了......"林默冲向员工通道的瞬间,整排货架轰然倒塌,数百个骨灰盒从商品包装中破壳而出,盒盖上的遗照全都长着与他相同的脸。
暴雨中,13号线地铁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林默攥紧婚书跃入雨中,身后便利店橱窗里,无数个"他"正隔着玻璃露出诡异的微笑。血雨在路面汇聚成箭头,指向三公里外的废弃地铁站入口。那里本该被封死的闸机口,此刻正吞吐着幽绿的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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