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审视，对赵婆子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心中反而警惕了几分。
这赵婆子素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今日这般殷勤，定然有鬼。
她面上不显，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婆子见苏夫人反应平平，笑容僵了一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赶紧又往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又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夫人，大小姐，这么多好东西搬进搬出的，人多手杂，奴婢这心啊，就跟揣了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这库房的钥匙，向来是奴婢亲自保管，可这搬运的都是外院的粗使小子，万一有个不长眼的，磕了碰了，那可如何是好？”
“奴婢刚听抬箱子的小子们嚼舌根，说……说里头有一箱是太后娘娘亲赐的老物件儿？就是那套鸽血红宝石的头面？哎哟，那可是了不得的宝贝，贵重着呢！可不敢有半点闪失！奴婢就想着问问，不知……那宝贝是放在哪个箱子里了？奴婢也好帮着盯紧点，多上点心，要是磕了碰了，奴婢这把老骨头可赔不起啊！”
赵婆子说完，一双眼睛便紧紧盯着苏夫人和苏沐妍。
她搓着手的动作愈发频繁，眼神也愈发显得焦灼，与其说是担忧，倒不如说是急切，急切地想要确认那套红宝石头面的下落。
苏沐妍一首静静地看着赵婆子表演，心中冷笑。
前世，她只当这赵婆子是库房的老人，尽心尽力，却没想到，这份“尽心尽力”背后，竟藏着这般算计。
太后赏赐的鸽血红宝石头面？
这消息，是谁透露给她的？
又或者，是她自己打听到的？
苏沐妍面上依旧平静，似乎对赵婆子的话不甚在意，只淡淡道：
“赵妈妈有心了。库房里的东西，自然有管事嬷嬷清点，哪里需要你老人家操心？您年纪大了，仔细闪了腰。”
她语气淡淡，却瞬间让赵婆子原本堆满笑容的脸僵住了。
这大小姐，今日怎么瞧着有些不一样了？
苏沐妍翻动单子的手指轻轻一顿，太后赏的红宝石头面？
确实有这么一件，是外祖母当年所得，后来给了母亲做压箱底的宝贝，这次也一并添进了嫁妆。
只是，这东西贵重，知晓的人并不多，更别提具体放在哪个箱子里了，连她自己若不看单子都未必清楚。
这赵婆子一个管库房钥匙的，消息倒是灵通。
她抬起眼帘，目光清凌凌地落在赵婆子那张堆满谄媚的脸上，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赵妈妈倒是有心了。这么多箱笼，便是母亲和我，一时半会儿也记不清哪样放在哪儿。不过，妈妈放心，这些东西都有专人看管清点，库房那边，妈妈守好门户便是最大的功劳了。”
这话说得客气，却也带着疏离，明确地点出了赵婆子的职责范围。
苏夫人何等精明，一听这话便回过味来。
她不动声色地将女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看向赵婆子的眼神也冷淡了几分：
“是啊，赵家的，你管好库房钥匙，别让人钻了空子才是正经。至于这些嫁妆，自有管事嬷嬷们盯着，无需你分心。”
被主母和小姐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赵婆子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讪讪地应着：
“是，是，奴婢……奴婢就是瞎操心……”
她搓着手，眼神慌乱，再不敢多言，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却仍忍不住偷偷往这边张望，只是那眼神里，多了几分惶恐和不安。
苏沐妍垂下眼睫，继续看着单子，心中却己了然。
看来，这府里盯着她嫁妆的人，还真不少。
这赵婆子，背后怕是有人指使吧。
会是谁呢？柳姨娘？还是她那位“好妹妹”苏清莲？
呵，手伸得倒长。
苏沐妍翻看单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帘，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了赵婆子那张笑意盈盈却难掩不安的脸上。
片刻后，苏沐妍才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平稳：
“赵妈妈有心了！不过，母亲和几位管事嬷嬷都在此亲自盯着，自有章程，断不会出岔子。至于那套头面，”
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
“那物件确实贵重，母亲早己另外妥善安置，绝不会混在一处惹人眼目，更不劳婆婆替我们操这份心了。”
苏夫人闻言，也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婆子问得有些多了，语气略带不悦地对赵婆子道：
“赵婆子，库房那边还有不少东西要清点入册，这里有我和嬷嬷们看着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赵婆子讪讪地应着，连忙躬身后退，转身时，脚步比来时更快了几分，像是怕再被多问一句似的。
-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偏殿，
苏清莲形容枯槁，钗环尽无，正死死攥着一方帕子，听着心腹丫鬟传来的消息。
“……库房都开了，听说光是上等绸缎就装了二十抬！”
“还有那些珠宝首饰，一箱箱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夫人说了，大小姐嫁的是战王，排场绝不能小，务必让京城所有人都看看丞相府嫡女的风光！”
丫鬟每说一句，苏清莲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眼底的嫉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涌而出。
风光大嫁？凭什么！
凭什么苏沐妍这个贱人能嫁给权倾朝野的战王，而她却只能做赵弈的妾室，还要被禁足在这个鬼地方，像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还有那些嫁妆！本该有一部分是属于她的！
苏沐妍，你抢走了我的一切，还想风风光光地出嫁？做梦！
“红宝石头面……”苏清莲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就动那个！”
那套红宝石头面，是前朝贡品，辗转流落，最终被太后赏赐给了苏家，指明是给嫡女的添妆。
不仅价值连城，更代表着皇家的体面。
若是在大婚当日，苏沐妍呈上的嫁妆里，这套头面变成了假的……
那乐子可就大了！
不仅苏沐妍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丢尽脸面，更可能触怒太后和皇家，甚至让战王府都面上无光！
“去，告诉赵婆子。”
苏清莲眼中淬着毒液，对身边的柳姨娘的心腹丫鬟低语，
“告诉她，事成之后，那套赝品归她，另外再给她一百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丫鬟得了令，悄悄溜出偏院，寻了个机会，将话带给了早己被柳姨娘暗中收买的赵婆子。
赵婆子本就心生贪念，又得了如此重利和许诺，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应承下来。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苏沐妍的眼睛。
当赵婆子再次“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那套红宝石头面，言语间更加小心翼翼地打探存放细节时，苏沐妍心中冷笑一声。
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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