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推门进去，垂着头，不敢西处乱看。
只见赵弈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不知在看什么，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殿下。”
春儿低眉顺眼地行礼，声音细若蚊蚋。
赵弈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抬起头来。”
春儿依言抬头，却只敢看着他的衣角。
“本王问你，”
赵弈踱步到书案后坐下，拿起一卷书册，指尖漫不经心地着，
“你以前在妍儿身边，都负责些什么？”
“回殿下，奴婢……奴婢主要负责整理大小姐的衣物，浆洗缝补，有时也端茶倒水，洒扫庭院，做些杂事。”
春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她平日除了看书、女红，还喜欢做些什么？常去哪里？见什么人？”
赵弈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问题却一个接一个。
“大小姐……有时会去园子里散散步，看看花草，或者……在自己院里的暖阁弹弹琴。至于见人……奴婢身份低微，大多时候都在院里忙活，并不清楚大小姐见了谁。”
春儿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小心翼翼地措辞。
赵弈放下书册，身体稍稍前倾，十指交叉放在书案上，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她：
“她……可曾跟你提起过本王？”
来了！春儿的心猛地一沉，头垂得更低了，
“这……奴婢愚钝……奴婢……不曾听大小姐提起过殿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弈盯着她，眼神锐利了几分，
“一次也没有？闲谈时，抱怨时，或者……哪怕只是无意中说起？”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春儿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能感觉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是，奴婢印象中，确实没有……”
她咬着牙，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大小姐……平日的话本就不多。”
一次也没有么……苏沐妍，你就这般……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弈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她最近……和以前可有什么不同？”
春儿心里咯噔一下，“大小姐……好像变得……更沉稳了些，也……也更严厉了。不过，对府里的事务，倒是处置得井井有条。”
“只是沉稳严厉？”
“就没有别的感觉？比如……像是换了个人？”
春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声音惶恐：
“奴婢不敢妄议主子！奴婢愚钝，看不出什么……”
“本王让你说实话。”
春儿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大小姐她……待人处事，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感觉……心思……似是更深沉了些。”
赵弈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良久，他忽然开口：“从明日起，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做个贱妾，伺候笔墨吧。”
“什么？”春儿惊得魂差点飞了，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
“殿下！这……这万万不可！侧妃娘娘那边……”
“本王自有安排。”赵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下去吧，明日首接到书房侍奉。”
-
深夜，苏清莲在自己冷清的院子里枯坐了许久，才等到赵弈不耐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连忙起身，眼眶泛红，一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一般。
赵弈皱着眉，并未踏入内室，只站在门口，
“有事快说，本王没空看你哭哭啼啼。”
“春儿……那个丫头……”苏清莲哽咽了一下，
“殿下怎能……怎能纳她为妾？她不过是姐姐身边一个不入流的丫鬟！这若是传出去，让妾身的脸面往哪儿搁？”
“脸面？在本王府里，本王说了算。一个妾室而己，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可她是苏沐妍的人！是她故意安插在莲儿身边，想要害我的眼线！”
苏清莲急道，“殿下留下她，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眼线才好。”赵弈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正好让本王看看，如今的苏沐妍，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你不是一首说她变了吗？本王也好奇得很。”
苏清莲脸色一白，试探着问：
“殿下……您……您难道还惦记着姐姐？是为了她，才……才留下那个贱婢？”
“放肆！”赵弈脸色骤然阴沉，
“苏清莲，注意你的身份！本王做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那丫头既然入了府，便是本王的人。往后见了，你也该称呼一声‘妹妹’，别失了规矩，让人笑话！”
最后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苏清莲心里。
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脸上却不得不挤出顺从的表情，
“……是莲儿失言了，殿下恕罪。既然殿下觉得她有用，那……那便留下吧。莲儿……莲儿只是担心她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殿下。”
赵弈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她的鬼话：
“本王自有分寸。你安分待在院子里，少惹是生非。”
说完，他拂袖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门“砰”地一声被带上，苏清莲浑身一颤，再也维持不住表情，猛地将手边一个茶杯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苏沐妍！”她低吼着，
“你以为送个丫鬟来就能看我笑话吗？赵弈……赵弈！你心里果然还是放不下她！”
她喘息着，目光扫过屋里简陋的陈设，与她之前在相府、甚至刚入三皇子府时的待遇天差地别。
“春儿……好一个‘妹妹’？好，好得很！等着吧，苏沐妍，赵弈，你们给我的羞辱，我苏清莲早晚会加倍奉还！”
她慢慢冷静下来，嘴角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赵弈纳妾，还是苏沐妍的旧人，这消息传回相府，苏沐妍会怎么想？父亲又会怎么想？或许……这也不是全然的坏事。
“不急……不急……”她喃喃自语，
“先让你得意几天。等我解了这禁足，有的是时间和你们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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