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清芷院。
苏沐妍正临窗看着新送来的几盆兰草，姿态闲适。
夏禾快步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大小姐，三皇子府那边……递了消息出来。”夏禾的声音压得很低。
苏沐妍转过身，淡淡瞥了她一眼：“说吧。”
“说是……三皇子将春儿……纳为了妾室，还给了名分，府里人都称‘春姨娘’了。”
夏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沐妍的神色。
苏沐妍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边漾开一抹笑：“哦？动作倒是快。意料之中。”
“大小姐早就料到了？”夏禾惊讶道，“可……可春儿毕竟是我们送过去恶心二小姐的，如今她倒成了三皇子的妾，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她有些替自家小姐不值。
“这不正好吗？”苏沐妍走到书案边坐下，拿起一本账册随意翻看着，
“赵弈这个人，看似薄情寡义，骨子里却多疑得很。他对‘过去’的我，或者说，对他记忆中的苏沐妍，还有几分自以为是的念想。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能试探我的机会。”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弄：“春儿是我身边出去的，他留下她，无非是想从她嘴里套些关于我的话，满足他那点可怜的好奇心和掌控欲罢了。”
夏禾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春儿被收买，得了宠，反过来……”
“春儿？”苏沐妍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就凭她？胆小如鼠，目光短浅，又贪慕虚荣。赵弈以为能从她那里探听到什么惊天秘密？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想用春儿来窥探我，却不知……”
她抬起眼，眸光清亮：“这颗棋子，落在他手里，反倒更能为我所用。三皇子府的动静，尤其是他私下里的谋划，春儿那样的人在身边，更容易听到些风声，不是吗？”
夏禾恍然大悟，眼睛都亮了：“奴婢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让春儿在三皇子府做我们的眼线？”
“不需要她刻意做什么，她也没那个本事。”苏沐妍淡淡道，
“她只需要待在那里，做她的‘春姨娘’就好。有时候，一个愚蠢的棋子放在合适的位置，反而比精明的细作更能迷惑敌人，也更能传递出真实的消息。”
她合上账册：“赵弈想利用她，我又何尝不能？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夏禾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英明！”
苏沐妍看着窗外，眼神平静无波。
赵弈啊赵弈，你还是和前世一样，自负又愚蠢。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行了，少说这些。”
苏沐妍摆摆手，神色认真起来，
“府里也不太平，有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免得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你去，把后院管采买、管库房、还有管各院洒扫的几位管事妈妈都叫来，就说我有些账目要跟她们仔细对一对。”
“是！奴婢这就去！”夏禾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
当日午后，清芷院的小花厅。
苏沐妍端坐在上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平静地掠过下方跪得整整齐齐的几位管事妈妈和小厮。
夏禾立在她身后，垂着眼，大气不敢出。
“叫大家来，不是喝茶闲聊的。”
苏沐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府中后院事杂，诸位都是老人儿了，规矩都懂。我不求各位事事尽善尽美，但起码的本分和忠心，总该有吧？”
底下鸦雀无声，只有几人额头渗出细汗。
“刘婆子，”苏沐妍的目光定在左手边一个穿着靛青色比甲的婆子身上，
“你管着后院洒扫采买，上个月报上来的账目，光是买花露一项，就比往常多了三成。是天气热得快，还是你觉得我这账房先生是摆设？”
刘婆子猛地磕头：“大小姐饶命！是……是奴婢糊涂，多记了几笔……”
“糊涂？”苏沐妍挑眉，“我看是精明过头了。还有你，张平，”
她看向一个穿着青布短褂的小厮，
“前日库房清点，账上记着的三匹江南贡缎不见了踪影，你说是被老鼠咬了。张平，你告诉我，什么老鼠胃口这么好，专挑贡缎下口，连点布头都不留？”
张平脸色惨白，抖如筛糠：“小……小的……”
“还有王家的，”苏沐妍看向另一个胖些的婆子，
“你负责各院的炭火分例，克扣份例，拿去外面变卖，以为我不知道？”
那王婆子首接在地，面如死灰。
“不必多言。”苏沐妍摆手，语气冷淡，
“念在你们也曾在府里伺候多年，我不欲将事情闹大，惊动父亲。自己去账房结了月钱，收拾东西，即刻离开丞相府。往后，莫要再让我看见。”
三人连滚带爬地被人带了下去，剩下的人更是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
苏沐妍环视一圈：“都看清楚了？丞相府不养闲人，更不留手脚不干净、心里长草的人。谁若再动歪心思，就不是结月钱走人这么简单了。”
“奴才（奴婢）不敢！”众人齐齐叩首，声音带着颤抖。
“好，都起来吧。”苏沐妍语气稍缓，“眼下最要紧的是我的嫁妆。各司其职，仔细着手里的差事，若出了纰漏，当心你们的皮！”
准备嫁妆本该是喜气洋洋，府里上下都透着一股忙碌的喜庆。
然而没过几日，这喜庆就被蒙上了层灰。
“小姐！不好了！”
夏禾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和气愤，
“奴婢刚才去绣房送线，经过库房后面的小夹道，听见东院管库房的王妈和绣房的陈嬷嬷在那儿鬼鬼祟祟地说话！”
苏沐妍正对着嫁妆单子出神，闻言抬眸：“她们说什么？”
“她们……她们说您的嫁妆丰厚，又是给战王的，稍微动点手脚也没人敢细查。商量着……要在您的首饰里头换几样次等货色，布匹也打算抽换几匹差不多的，各自拿一成的好处！还说什么，到时只消说是不小心弄丢了，或者路上颠簸损坏了……”夏禾气得脸都红了，“她们简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可是您的嫁妆啊！”
苏沐妍放下手里的单子，“随我去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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