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墙，和覃煜保持着一定距离，浑浑噩噩地走上楼梯，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房间里。
拆下藏在破烂的内衣里记着门牌号的纸取出来，仔仔细细认了一回上面的门牌号，嘴里念叨着上面记着的东西，把纸一点点地撕碎丢进下水道。
冲水声响起，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段泷转身处理了碎布料，然后摇摇晃晃地开了门。
“二爷。”黄濑带着一个黑人医生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段泷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段泷在这期间反复发烧昏迷休克，嘴里总是呢喃着“不”“没有”这样没有意义的字眼。
一开始肖喆还会试图趁着段泷意识不清的时候套话，但段泷无意识的呢喃从来不会因为他的刻意引导而发生半点改变。
后来肖喆也就对段泷烧糊涂后的梦呓不感兴趣了。
而段泷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与之前接连的噩梦不同，这次的梦甚至可以说是一场美梦。
梦里，段泷坐在宋杰和沈佳宜的婚宴上，对面是格外年轻的李琛，眉眼间还能看出些许狡黠和俏皮来，左边是章乾裕和高世宏，右边是局长和一个小刑警。
他们围坐在一起聊天，看着宋杰背起满脸幸福的沈佳宜入场，然后念下誓言，交换戒指，最后在掌声中接吻。段泷率先鼓起掌来，章乾裕第二个跟上，鼓了没两下突然站起身喊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之类的祝福话，哄得整个宴会上的人学他站起来一顿乱喊。
终于等到敬酒环节，宋杰拉着沈佳宜的手走过来，酒杯举起在空中碰撞，透明的酒液漾起又落回，发出咕嘟的轻响，桌上的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6·23胜利！”
梦里的段泷并没对这句擅自代替“新婚快乐”的祝词发表异议，只是一如从前的每一个庆功宴，听着其他人七嘴八舌谈论着破案途中发生的不易。
“这个案子可破得艰难……”
“可不是么，我都老了好几个度了！”
“哎，这先天资质哈，跟案子没什么关系。”
“就是，真破案老掉的，得看老大！”29岁的李琛仰起脸，毫不客气地取笑段泷。
“这话说的……”段泷也笑，边笑边西处找烟盒想拿根烟抽，“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会老一样。”
餐桌上陡然安静。
段泷有所察觉地抬头，就看到对面李琛的位置换成了章乾裕。
他憨笑着挠挠头，犹豫几下说：“确实不会嘛……”
“什么？”段泷找到了烟，熟练地给自己点了一根。
“老大别听他胡言，咱们晚上去喝酒，带着小杰一起。”
“人家洞房花烛夜，凭啥跟你一起吃啊老高？”
“你可闭嘴吧！”
段泷笑着看他们拌嘴，把细微的违和感全部抛诸脑后。
晚上宋杰和沈佳宜没来，他们几个在街边吃完烧烤，李琛摆摆手就一个人回了家，段泷和高世宏章乾裕二人绕着湖边散步。
“6·23这个案子，真是太耗人力物力了……”段泷苦笑着，下意识回顾案件，“我还记得当时我给老章你打电话，你不接，结果我着急忙慌赶过去了，你在……”
燃烧的半截烟夹在指尖，段泷缓慢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当时的章乾裕在干什么。
“老大。”章乾裕喊他，“找最大的商场很容易，过长街摔一跤，抬头就能看见。”
“A区大厂的门牌最好记，6-4-623。”高世宏说。
“进D区辨别生门，在东南角那扇，别走错了。”
“记得祁晓，记得王杰宇，记得甄绥，记得救祁梦。”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堵的段泷说不出话来。
他们反复念叨着，首到确认段泷完全记死不会再忘的时候，章乾裕率先上前拥住了段泷，高世宏紧跟着，三人抱在一起。
泪水顺着段泷的脸颊滑落，他说不出话，只能听这两个战友对他说。
“段泷，该醒了，黎明未至，于夜潜行。”
……
阳光刺眼，段泷睁眼适应了一会光线，转头和一旁为他打吊针的黑人医生对上视线，后者反应了一会，突然暴起，大喊着“Hey——”就冲了出去。
后来就是大型的假心假意围观现场，段泷表情极淡，除了面对肖喆会扯出一丝笑容以外，其他人他都疲于应付。
醒来之后又休息了一天，段泷就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其余人对于他的“受罚”和负一层的人都缄口不言，段泷二爷的地位也越发牢固。
段泷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被送下地下一层的第一天，俞棽就和肖喆吵了一架，最后顶着满脸的伤回国了。
段泷并不对此表达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段泷的一举一动越来越适应金三角的暴虐环境，他渐渐地从简单的“二爷”变成了人人口中的金三角二当家，“鸮”的二把手。
或许是为了适配段泷的地位，又或者当时起代号只是为了测试段泷，总之最后肖喆给段泷重新换了代号，叫“虬龙”。
三个月后肖喆派段泷去和R国方谈判换取武器装备的时候，用的就是“虬龙”这个名字。
一年多的时间，段泷不仅把“虬龙”的名号打响，也得到了肖喆的信任。
于是他能踏足的区域越发得广阔，除了制毒厂他还没有靠近过，其他的地方，包括藏在生门后的武器储藏室和更深处的制造厂，段泷都能大摇大摆的进入。
一晃又是两个春秋漫过，时间来到2025年的4月。
这时的段泷以为马上就会和上面派来的接头人对上，然后配合上面实施收网计划的时候，俞棽再次偷渡出境，这一次，他分外狼狈。
在过去的两年半里，俞棽不止一次偷渡出来，对着肖喆和段泷夸口化名“宁子”的谢繁昌聪明忠诚讲义气，觉得带回来能顶替蔡麒的位置。
只不过肖喆一首咬死不应，只让谢繁昌在国内跟着俞棽做事，为此俞棽不止一次背后骂肖喆没有眼光。
那时的段泷惊讶于俞棽对谢繁昌的满意度，也窃喜着谢繁昌任务进行得顺利。
可这一次，俞棽匆忙逃回这里，一反平常地不再把“宁子”挂在嘴边，整日怒气冲天，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把周围人杀了个遍。
段泷旁敲侧击地询问“宁子”，谁知俞棽彻底气急，完全不顾肖喆在旁就猛地站起身怒吼。
他喊：“他他妈的是个条子。”
段泷心底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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