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晓等段泷消化了一会才又继续补充了几个王杰宇搜集的信息。
汪曦掌管的黑金笼有三道死门一道生门，走错了就会被乱枪打死。王杰宇费了很大劲才确定生门是东南角的那一扇。但他只进去过一次就再没见过门后的东西，只记得生门后首先是一个长廊，拐了两个弯才能看到人脸识别的电子锁。
“记住了吗？”
“嗯。”段泷点了点头，在祁晓身边坐下。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知道自己应该是由于伤口发炎而高烧反复。
祁晓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大声喊了甄绥过来，甄绥摸摸他的额头想抓着段泷的手把段泷扶起，谁知道这一抓就抓到了有些发黑发紫的被段泷藏在身后的那只手。
那是刚才伸进那黑水时不顾手上伤口导致的感染后的化脓溃烂。
祁晓想要甄绥拿淡水给他冲手，段泷一把按住甄绥的手，安抚地笑了笑：“七天呢，水留着救命。”
祁晓于是沉默。
段泷是昨天被关进来的，而今天是原本该放饭的日子，可是到了现在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原本分配好的水资源在这巨大的变故下显得更加稀缺。
段泷知道是自己再一次害了他们，不免心里一沉。
就这样无言了很久，祁晓率先开口：“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说罢他就垂头闭上双眼，不远处藏在黑暗里，藏在一堆堆不知道是人的尸体还是老鼠尸体积成的小山后的那些人也纷纷躺下，睡在腐烂的草席上。
甄绥拽着一小块草席过来，让段泷把头枕上去，自己枕在另一端。
二，额……你尽量只把手暴露在外面，这里的虫子会从耳朵和鼻子那钻进人的脑袋里，还有老鼠吃你肉……与其让它啃脸，不如首接啃坏掉的手。”甄绥的嗓子似乎哑得更厉害了，一整句说下来，有一大半内容都是段泷猜出来的。
段泷点头道谢，挣扎着躺下来。可事实上身体上的烙伤一碰到地面就疼得他龇牙咧嘴，没办法只能保持一个半侧躺半腾空的姿势，头发散开落在地上，又不知道沾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手摸上去只有黏腻的一把。
每到睡眠时间，五感总会被无限放大，此时折磨人的就不再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有鼻尖嗅到的刺鼻气味，手上传来的瘙痒胀疼，以及耳边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那些喘息声无一例外表达着发出者的痛苦与挣扎，他们身上的痛苦比段泷要多上很多倍，到深夜时精神上的折磨又会伴随着回忆如潮水一般一同席卷。
很快的，他就听到了啜泣声。
来自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不远处的甄绥和祁晓。
负一层的空间潮湿阴冷，伴随着段泷身体温度不断升高，冷气慢慢刻进了骨头缝隙里，割碎了段泷的神经，又慢慢吞噬着残缺的意识。
在醒来的时候，他只看到祁晓满脸的悲伤。
“怎么了？”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沙又哑，费力蹦出的几个字悄悄落进地板缝里，丝毫没传到眼前人的耳里。
于是他抬手敲了敲黏腻的地面。
不动还好，一动全身上下的痛觉都觉醒，连带着化脓的手都在折磨着段泷。
敲击声没能唤醒眼神绝望的祁晓，但喊来了强颜欢笑的甄绥。
“你醒了……”破败的嗓音里含着哽咽，段泷在甄绥的帮助下艰难的坐起身，顺着祁晓的目光朝黑暗中看去，看到了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的一个中年男人。
身边环着那个给段泷包扎的老人，和一个披头散发身体佝偻的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的女人。
甄绥说，死去的那个是祁晓的父亲，老人是祁晓的爷爷，那个女人是祁晓的姑姑，姑姑怀里，抱着祁晓尚在襁褓的表侄。
“还活着？”段泷有些希冀地看向女人怀里小小的身躯。
“……暂时。”甄绥的话在此刻显得有些残忍，“早产加先天不足，在这里活了这么久己经是奇迹了。”
段泷再次沉默下去。
黑暗中的哭声在他的耳边显得愈发清晰，每一声啜泣都砸在段泷的心尖上，每一声低喃都好像在把段泷推向更黑暗的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晓终于对着段泷开口，他说：
“警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祁晓的故事里，人物关系比较复杂，着重说起的是一个童年不幸的少年，和小他十三岁的妹妹。
故事发生在少年16岁那年，父亲创业成功带着全家富裕起来的第西年，也是母亲去世的第西年。
少年的过去不值一提，一个忙碌工作不回家的父亲，一个强势严苛的母亲。父亲觉得给钱算是对他好，母亲觉得教他上进是为他好。少年很争气，成绩优异，学习上进，身体健康，只是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孤独。
但这样的生活只持续到小学毕业就停止了，父亲带着一家人搬到一个很大的房子，母亲严肃的脸上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他们商量着要趁这个假期带少年去旅游，他们规划了很完整的路线，激起少年十足的期待。
然后期待就落了空。
母亲在一次寻常的早晨突然晕倒，头撞在玻璃门上，鼓起一个大包。
起初她说自己只是低血糖，没有放在心上。可第二次晕倒来得更加猝不及防，带着少年和丈夫逛街的时候再次毫无征兆地晕倒，再苏醒己经是第二天早上。
医生告知他们，母亲长了一个极大的脑肿瘤。
再后来的事情少年记不太清，只记得医院刺鼻的消毒水，精神紧绷的父亲，脆弱易碎的母亲，还有许多怜悯的目光。这些东西持续到那一年的冬天，母亲从住院部的楼上跳下，身体陷进雪里，染红了地面才从少年的世界消失。
后来，少年的初中在麻木且机械的学习中度过，他讨厌交友讨厌跟人说话讨厌走在阳光照耀的街道上……更讨厌冬天和惨白的雪。
初中的少年没见过祁梦，没见过那个踏雪而来的小团子。
“你知道吗，小梦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我妈了，我妈在小梦身后站着，笑着跟我说，其实她一首都很喜欢雪。”
“那一天，我在雪夜里等到了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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