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一〇四四章:血战萍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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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一〇四四章:血战萍乡

 

晨雾如纱,笼罩着赣西山野。李宝立于神机营主炮阵地,铁甲覆身,目光穿透薄雾望向萍乡城模糊的轮廓。他身后,百余门火炮森然排列,炮口斜指苍穹,在晨光中泛着冷铁的光泽。

「报告李少将,榴弹炮队准备就绪!」

「迫击炮队装填完毕!」

传令兵的声音此起彼伏。李宝微微颔首,右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感受着皮革包裹的触感。三日前,他接到方梦华密令——萍乡城必须速破,以震慑赣西湘南诸路伪秦军。

「风向西北,风速三节。」观测官高声报出数据。

李宝眯起眼睛。城墙上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镶绿旗的旗帜在晨风中无力地飘荡。他想起三日前军事会议上,王宗石那句「此城不破,赣西难稳」,右手不自觉地收紧。

「开火——!」

命令如雷霆炸响。刹那间,数十门榴弹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出数尺长的火舌,大地为之震颤。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此起彼伏,划出致命的弧线扑向城墙。

第一轮齐射落地时,萍乡城南墙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拍击。开花弹接连爆炸,砖石碎片如雨点般四溅。一颗炮弹正中城楼,木制结构在火光中分崩离析,瓦片、木梁和人体残肢被抛向半空。

「调整仰角,延伸射击!」李宝冷静下令,声音穿透炮火的轰鸣。

炮手们动作娴熟地摇动手轮,炮管缓缓抬高。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这次炮弹越过城墙,落入城内。爆炸的火光在晨雾中格外刺眼,黑烟翻滚着升腾而起。

城头上,镶绿旗壮丁们乱作一团。一个满脸烟灰的旗兵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口中不住念叨:「天雷下凡...妖国降劫...」他身旁的老兵颤抖着想去拉他,却见一颗迫击炮弹呼啸而下,两人瞬间被火光吞噬。

「第三轮,集中轰击瓮城!」李宝拔出佩刀,指向城墙最厚实的部位。

炮阵后方,弹药手们赤膊上阵,汗流浃背地将沉重的炮弹送入炮膛。新型开花弹的铜制弹壳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弹体上「神机营制」四个小字清晰可见。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硝烟稍散,南城墙已面目全非。垛口坍塌,露出参差的断口;瓮城顶部被炸出一个巨大缺口,砖石碎块堆积如山。城墙脚下,几处被炸开的裂缝如丑陋的伤疤,最大的足以容一人侧身通过。

王宗石从前线观测哨疾步走来,铁甲上沾满尘土。他摘下头盔,露出震惊的神色:「二将军,这火力...前所未见。」

李宝收刀入鞘,嘴角微扬:「去年金陵兵工厂送来的新式开花弹,今日首战。」他指向城墙,「看见那些裂缝了吗?再轰半日,城墙自溃。」

正午时分,炮击暂停。明军阵地上,伙夫们抬着热食穿梭于炮位之间。李宝与王宗石蹲在临时搭建的沙盘前,几名参谋正在调整城防标记。

「桑仲必会调牙营精锐堵缺口。」王宗石用木棍指着沙盘上南城墙的几处标记,「此人用兵狠辣,不会坐以待毙。」

李宝拿起一枚红色小旗,插在沙盘西南角:「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给他一个'惊喜'。」他转向传令兵,「通知张元,火枪营准备推进至二百步距离。」

未时刚过,炮击再度开始。这次,神机营集中火力轰击西南角城墙。与此同时,张元率领火枪营悄然推进,三百名火枪手排成三列横队,燧发枪的套筒三棱刺刀在阳光下泛着蓝光。

「第一排,跪姿装填!」

「第二排,立姿准备!」

「第三排,检查火帽!」

命令在队列中层层传递。火枪手们动作整齐划一,从腰间皮盒中取出纸包弹药,用牙齿撕开,将火药倒入枪管。金属碰撞声和火药洒落的沙沙声连成一片。

城墙上的守军发现了这支逼近的部队。几支箭矢稀稀拉拉地射来,大多落在阵前数十步处。一个镶绿旗军官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但被接连不断的炮声淹没。

「第一排,瞄准——放!」

百支步枪同时开火,白烟瞬间笼罩了前排。子弹呼啸着飞向城头,那名喊叫的军官胸口突然爆出一团血花,仰面倒下。

「第二排,上前!瞄准——放!」

三排轮射的节奏如同死神的钟摆。每轮齐射过后,城墙上就少了几面晃动的旗帜。西南角一处垛口后,三名旗兵试图用弓箭还击,第三排齐射过后,垛口石砖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炮击持续到申时,西南角城墙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段长约五丈的墙体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缺口处,守军惊慌失措的身影清晰可见。

「十五师,冲锋!」王宗石高举指挥刀,第一个跃出战壕。步兵方阵如潮水般涌向缺口,盾牌组成一道移动的金属墙壁。

城墙上,伪秦武宁侯桑仲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幕。他一把揪住身旁副将的衣领:「调牙营上去!堵不住缺口,提头来见!」说完抽出佩刀,大步走向城墙缺口。

缺口处的战斗瞬间白热化。明军步兵架起云梯,冒着滚木礌石向上攀爬。王宗石左臂中箭,仍咬牙登上城头,一刀劈翻迎面而来的旗兵。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兵涌上城墙,与镶绿旗精锐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桑仲亲率家丁杀到,刀光闪过,两名明军士兵咽喉喷血倒下。「杀一个赏银五两!后退者斩!」他的吼声在混战中格外刺耳。

但战局已经倾斜。当西南角升起明军旗帜时,城内守军的士气彻底崩溃。有人丢下武器跳入护城河,更多人跪地求饶。镶绿旗的狗头旗帜被抛下城墙,在泥泞中被人践踏。

秋雨第三日,谭兖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走向中军大帐。他的铁靴每次拔出都带着黏腻的声响,像是这座垂死城池的挽歌。街道两侧,伤兵蜷缩在残垣下,有人用折断的箭杆蘸着雨水清洗伤口,更多人只是呆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雨水打在毫无血色的脸上。

「让开!都让开!」亲兵在前开路,踢开挡路的一具尸体。那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兵,胸口插着半截明军的制式箭矢,雨水将他的血稀释成淡粉色,在泥地上蜿蜒成细流。

谭兖别过脸去。他认得这少年,三日前还曾为他递过擦刀的麻布。

帅帐前,守卫的牙营士兵依然站得笔直,但铁甲下的身躯明显消瘦了许多。谭兖甩开斗篷上的雨水,不等通报便掀帐而入。

帐内潮湿阴冷,唯一的光源是案几上一盏将尽的油灯。桑仲背对帐门站着,铠甲未卸,肩甲上凝着水珠。他面前的地图上,代表明军的红色小旗已经插满了萍乡城南面。

「侯爷。」谭兖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桑仲没有回头:「城墙如何?」

「西南角又塌了三丈,李宝的火枪营已经推进到护城河边。」谭兖抬头,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侯爷,撤吧。趁北门通道还在,我带精锐护您突围。」

油灯的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在桑仲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他缓缓转身,谭兖这才发现主帅的左眼布满血丝,右额有一道未包扎的伤口,血痂黑红相间。

「你让我弃城而逃?」桑仲的声音很轻,却让帐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谭兖豁然站起,铁拳砸在案几上,震得地图卷起一角:「不是逃!是保存实力!南城墙已经成了坟场,镶绿旗的弟兄们十不存一!您去看看壕沟里那些被炸断腿的儿郎,听听他们怎么喊娘的!」

帐外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了桑仲铁青的脸。雷声迟迟未至,只有雨滴敲打帐布的声音。

「秦王的援军——」

「不会来了!」谭兖打断道,「洞庭水寨还没拿下,蜀廷那些书呆子更不会动弹。侯爷,醒醒吧,秦王的大势已去!」

桑仲突然暴起,一把揪住谭兖的领甲:「那你就让我学李横那厮?让天下人笑话武宁侯贪生怕死?」他的指甲掐进谭兖的皮肉,「再守五日,明军的补给线——」

「五日?」谭兖惨笑,猛地扯开自己的胸甲。铠甲下是缠满渗血麻布的胸膛,「您知道我今早斩了几个逃兵吗?十七个!都是跟了您三年的老兵!现在连牙营都有人偷吃伤兵的口粮!」

桑仲松开手,踉跄后退半步。帐外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亲兵进来低声报告:又一个哨兵饿晕了。

雨声中忽然夹杂了新的声响——明军的炮火再次轰鸣。这次的落点很近,爆炸的震动让帐顶积水倾泻而下,淋湿了案上的地图。代表萍乡城的黑色标记在湿透的纸面上渐渐晕开,如同正在融化的墨块。

谭兖突然跪下,甲胄与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响声:「末将请命,带还能战的弟兄们趁夜突围。三千人,只要三千人,我保您杀出西北角。」他抬头时眼中闪着水光,「若不准,我宁愿带人出城死战,也好过在这里慢慢腐烂。」

桑仲的右手无意识地着刀柄,鎏金的纹路早已磨损殆尽。帐外炮火间歇时,他听见了伤兵们此起彼伏的呻吟,像一首诡异的夜曲。

「......准。」这个字仿佛从桑仲胸腔深处挤出来,「但本侯不走。」

谭兖瞳孔骤缩:「侯爷!」

桑仲抬手制止他:「我带剩下的人守到天亮。够你们撤进武功山了。」

谭兖想说什么,却被又一轮炮火打断。这次爆炸掀翻了邻近的帐篷,火光透过帐布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子时三刻,雨势稍歇。西北角残破的瓮城下,三千精锐悄然集结。没有火把,只有兵刃偶尔反射的冷光。谭兖清点人数时,发现实际来了三千四百余人——多出来的全是牙营老兵,宁可违令也要追随。

「侯爷呢?」他低声问副将。

副将指了指城墙。谭兖抬眼望去,在坍塌的垛口处,桑仲的剪影孑然独立,面朝明军阵营的方向。即使隔得这么远,谭兖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决绝。

他忽然解下佩刀,单膝跪地,朝城墙方向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三千将士无声效仿,甲叶摩擦声如秋风扫过枯林。

桑仲没有回头。

当最后一队人马消失在西北方的山林中时,萍乡城内响起了急促的梆子声——明军又开始攻城了。这次炮火格外猛烈,新式的开花弹专门瞄准城内建筑,炸起一团团夹杂着木屑与瓦砾的火球。

桑仲缓步走下城墙,所过之处,残兵们挣扎着站起。一个断了右臂的旗兵用左手举起长矛;几个满脸烟灰的壮丁捡起地上的碎石;就连那些原本缩在角落的伤兵,也拖着残躯爬向防御工事。

「拿我旗来。」桑仲对亲兵说。

当那面残破的武宁侯大旗在城头升起时,第一缕晨光正好穿透云层。桑仲拔刀出鞘,发现刀刃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细小的缺口。他想起这把刀是刘光世亲赐,当时提拔他跟王德、郦琼并列时说的话犹在耳边:「武宁之志,当如此刃,宁折不弯。」

明军的冲锋号角响彻原野。桑仲突然大笑,笑声压过了逐渐逼近的炮火:「好!好一个李宝!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尸骨而过'!」

他转身面向所剩无几的守军,长刀指天:「擂鼓!迎敌!」

残存的战鼓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心跳。在鼓点间隙,桑仲似乎听见了远方山林中传来的号角声——那是谭兖在向他作最后的告别。

天亮时分,李宝登上残破的城楼。远处,最后一支抵抗的狗头旗兵被火枪营围剿。王宗石走到他身旁,望着城内升起的缕缕黑烟:「三日破城,前所未有。」

李宝着城砖上新鲜的弹痕,轻声道:「新时代的战争,就该如此。」

暮色中,明军的日月圣火旗帜在萍乡城头缓缓升起,猎猎作响,江南西路宣告全境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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