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
董卓自以为立威完毕，群臣还是待宰的羔羊。
群臣躬身告退，低垂的脸上，表情各异。
恐惧？或许还有一丝残余。
但更多的，是看透虚妄后的冷漠与深深的鄙夷。
董卓，这个曾经令天下战栗的魔王，在失去天子这张最大的底牌后，己然成了一个外强中干、只能靠恐吓和谎言维持表面的可怜虫！
他越是强调长安的“固若金汤”，越显得他内心的虚弱和恐慌！
司徒王允走在最后，宽大的袍袖下，手指微微捻动着一枚温润的玉珏。
他低垂的眼帘下，精光闪烁。
董卓的狂言，他一个字都不信。他早己暗中派出了两路心腹信使，一路携密信前往刘备营中，试探这位“皇叔”的器量和诚意。
另一路则悄然绕路，联络那位虽然新败于青州、但西世三公底蕴犹存的袁本初！
他要待价而沽，看看这两方，谁更有资格、更有能力，真正迎回天子，重振汉室！
到那时，才是他王允施展手段，以“朝廷重臣”的身份，拨乱反正之时！
——
长安以西，牛辅军营。
军营篝火噼啪作响，粗犷的西凉军汉们围坐着饮酒吃肉，喧嚣嘈杂。
中军帐内，气氛却相对沉凝。
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正皱着眉头看着一份探马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载了刘备如何封赏马腾、韩遂，甚至收马超为义子，与孙坚、吕布结亲的种种举动。
“哼！刘备这厮，倒是会收买人心！”
牛辅将密报随手丢在案上，语气不屑，“马腾、韩遂那两个墙头草，还有那三姓家奴吕布，也值得如此拉拢？我看这刘玄德，也不过如此！”
帐内角落，一个穿着普通文士袍服、面容清癯、眼神却深邃如古井的中年人，正就着昏暗的灯光，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一卷竹简。
正是被称为“毒士”的贾诩贾文和，他仿佛没有听到牛辅的牢骚，目光依旧停留在竹简上，只是那翻阅的手指，在听到“刘备”、“马腾”、“韩遂”、“吕布”、“结亲”等字眼时，几不可察地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帐外漆黑的夜空，眼神中那惯有的淡漠疏离深处，悄然掠过一丝极淡、却无比锐利的兴趣光芒。
刘备……刘玄德……
这位横空出世的“大汉皇叔”，能将如此多桀骜难驯、甚至互为仇雠的虎狼之辈收拢麾下，或予高位，或结恩义，或制衡牵制……这份长袖善舞、洞察人心的本事，这份敢于在乱局中下注、布局深远的魄力……
有意思！
贾诩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轻轻放下竹简，指尖无意识地捻断了一根胡须。
这盘乱世棋局，似乎又多了一个值得……观察的棋手。
——
联军大营，中军主帐。
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袁绍端坐主位，努力维持着盟主的威严，但眉宇间那份因青州惨败而生的焦躁和底气不足却难以掩饰。
他环视帐下，目光扫过刘备、吕布、孙坚、马腾等人，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命令口吻：
“诸公！董贼盘踞长安，负隅顽抗！成安乃长安东面门户，地势紧要！本盟主决议，即日发兵，强攻长安！”
“此乃讨逆关键，不容有失！刘玄德、吕奉先、孙文台、马寿成，尔等皆为当世名将，麾下兵精将勇，此番攻坚重任，非尔等莫属！”
“望尔等戮力同心，为天子，为大汉，攻下此城！”
张邈、张超、孔伷、刘岱等人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纷纷出声附和：
“盟主英明！成安不下，长安难图！”
“正是！玄德公、奉先将军、文台将军、寿成将军勇冠三军，破此小城，必如探囊取物！”
“我等翘首以盼，静候诸位将军捷报，届时也好为陛下还都长安，略尽绵薄之力！”
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攻破成安，兵临长安城下，就是泼天的功劳！
到时候匡扶天子，加官进爵，岂能少了他们一份？
刘备之前独揽迎驾之功，让他们眼红心热，如今袁绍重新举起盟主大旗，正是他们依附上去，从刘备口中夺食的好机会！
天子的“监护权”，谁不想分一杯羹？
然而，刘备只是端坐案后，眼帘微垂，仿佛在闭目养神，对袁绍的命令和众人的聒噪置若罔闻。
吕布抱着双臂，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孙坚则把玩着天子赐予的玉带，眼神冰冷；马腾则与韩遂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备的沉默，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袁绍脸上。
袁绍的脸色瞬间涨红，强压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刘岱见状，自觉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刘备的方向，声音尖锐，充满了“义愤填膺”：
“刘玄德！盟主之令，你为何充耳不闻？莫非真以为天子是你一人之天子不成？”
“我刘岱亦是高皇帝血脉，孝景帝玄孙！身为汉室宗亲，辅佐天子，安定社稷，乃我份内之责，天经地义！岂容你一人独断专行，将陛下视为禁脔？！”
此言一出，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放肆！”
“匹夫安敢狂吠！”
两声炸雷般的暴喝几乎同时响起！
刘备身后，关羽丹凤眼猛然睁开，寒光如电，一股凛冽如九幽寒风的杀气瞬间锁定刘岱！
张飞环眼怒睁，虬髯戟张，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蒲扇般的大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
两员虎将，那恐怖的煞气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整个大帐！
帐内温度骤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
张邈、孔伷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骇得面无人色，几乎要在地！
就连吕布这等猛人，接触到关张二人那毫无保留、仿佛要将天地都撕碎的狂暴杀意，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后仰，避其锋芒！
刘岱首当其冲，被这两股绝顶猛将的杀气一冲，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呼吸骤然停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两头洪荒凶兽盯上，下一刻就要被撕成碎片，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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