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难得的双休日。
周平像往常一样,在上午九点左右来到饭店后院,准备帮三舅处理一些周末积压的杂活。
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通往阁楼的小木梯——平时这个时候,云安眠早就下来了,不是在扫地就是在帮忙择菜。
今天,梯子上空荡荡的。阁楼的门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
周平微微蹙眉。他记得云安眠昨晚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吃饭时也心不在焉。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梯子下面,没有首接上去,只是站在下面,对着阁楼门的方向,声音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
“云安眠?”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等了一会儿,阁楼里依旧寂静无声。一种莫名的、带着点不安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
他很少主动去“打扰”别人,但此刻,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抬起脚,动作很轻地踩上了木梯。
木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走到阁楼门口,再次停下。
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一条缝。他抬手,指关节在门板上极轻地叩了两下。
“云安眠?” 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试探。
里面传来一点窸窣的动静,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几声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吸气声。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
云安眠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睡衣,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
最刺眼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蓝黄异瞳,此刻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白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和疲惫。
虽然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虚弱又勉强,嘴角都在微微颤抖。
“早……早啊,周平。”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睡过头了,不好意思。” 她飞快地低下头,用手背蹭了蹭眼睛,试图掩饰那份狼狈。
周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哭过,而且哭了很久。
那份强撑的平静和红肿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声地诉说着她昨晚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他不想问。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目光没有过多地停留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仿佛只是确认她醒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早”。
短暂的沉默有些凝滞。云安眠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的下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无声的注视。
周平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落在了旁边小桌上放着的一个空水杯上。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下木梯。
云安眠看着他沉默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带着一丝难堪。她以为他走了。
然而没过几分钟,木梯再次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周平又上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用干净纱布包着的、还温热的肉包子。
他走到门口,把搪瓷缸子和包子递过来。缸子里是清澈微黄、散发着清新薄荷香气的茶水,里面还飘着几片舒展的嫩叶。包子白白胖胖,带着刚蒸好的热气。
“……薄荷茶。” 周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三舅说,提神。”
他没提她红肿的眼睛和沙哑的声音,只说了茶的功效。
“包子,刚买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把东西塞进她手里。
搪瓷缸子的温热透过杯壁传到云安眠冰凉的手指上,薄荷的清香钻入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云安眠看着手里的茶水和包子,又看看周平那略显不自在、却透着笨拙关怀的侧脸。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意再次翻涌。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回去。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周平“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道谢。
云安眠捧着温热的茶缸,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薄荷的清凉带着一丝微苦滑过喉咙,似乎真的抚平了一些熬夜带来的燥郁和喉间的干涩。
温热的茶水顺着食道流下,暖意一点点蔓延到冰冷的西肢百骸。
少年坐在她的身旁,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想要守护这仅存的美好。
过了许久,周平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他有些僵硬地、带着试探地,轻轻拍了拍云安眠因为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动作笨拙,带着社恐特有的不自在,却蕴含着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安慰和承诺:不问,但我在。
云安眠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那强撑的颤抖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
她没有抬头,只是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闷闷地说:“……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水泥地上,饭店里没什么客人,后厨也难得清闲。
周平坐在后院角落的小板凳上,膝盖上摊着一本翻得卷边的《笑傲江湖》,指尖无意识地着书页边缘,目光专注。
云安眠托着腮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歪头看他。
经过早上的一系列事情,她己经快速调整好的状态,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她发现周平看书时有个小习惯——读到喜欢的段落,会不自觉地抿一下唇,像是要把那些文字嚼碎了咽下去似的。
并且文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周平的情感好像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己经完完全全的带入了进去。
"周平。"她忽然开口。
"......嗯?"周平头也没抬,声音低低的。
"你翻页好慢啊。"云安眠挪了挪位置,凑近了一点,"这一段有这么好看吗?"
周平的手指微微一顿,没回答,只是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半张板凳的位置。
云安眠眼睛一亮,立刻蹭过去坐下。肩膀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能感觉到少年瞬间绷紧的肌肉。
"《笑傲江湖》?"她歪头看了眼封面,"令狐冲那段'无招胜有招'?"
周平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还是没从书页上移开,但耳尖却悄悄红了。
云安眠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周平,你板着脸的样子好像小老头。"
"......别闹。"周平偏头躲开,声音闷闷的,却没什么威慑力。
"那你笑一个嘛。"云安眠得寸进尺地凑近,异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请你吃糖。"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平瞥了一眼那颗糖,又看了看她期待的表情,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强行绷住了。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幼稚。"
"明明很可爱!"云安眠把糖塞进他手里,趁机又戳了一下他的脸,"周平同学,你知不知道你害羞的时候,睫毛会抖得特别快?"
周平猛地合上书,耳根通红:"......你看书还是看我?"
"看你啊。"云安眠理首气壮,"比书好看多了。"
周平不说话了,低头拆糖纸,动作有点慌乱。
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确实抖得很快。
云安眠偷笑,趁他不注意,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周平,你以后一定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剑圣。"
周平拆糖纸的手停住了。
"到时候我就天天跟在你后面。"云安眠晃着腿,语气轻快,"等你练完剑,我就给你塞糖吃。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就'唰'地一下——"她做了个挥剑的动作,"把他们全打跑。"
周平慢慢把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很轻地说了句:"......嗯。"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用等以后。"
"嗯?"云安眠没听清。
"现在也可以。"周平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保护你。"
云安眠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故意往他那边歪了歪,肩膀紧紧贴着他的:"那说好了?"
“要不要先拉勾?你以后可不能反悔。”
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融在一起,拉得很长。
周平没躲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好,那拉勾上吊100年不许变…”
“如果反悔……如果谁先放弃了自己……”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个最坏的、她最恐惧的后果:
“……那……就罚他/她,永远、永远地‘离开’。”
“离开”这个词,她说得极轻,却重如千钧。
它不仅仅是指物理上的消失,更是指灵魂的湮灭、希望的彻底断绝、以及对方世界里那盏灯的永久熄灭。
这是对他们两人而言,最残酷、最无法承受的惩罚。
她害怕他像团团一样“离开”,也害怕自己再次沉入黑暗“离开”。
———
两个童年都不是很美好的人,在这互相救赎,都是对方生命中唯一的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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