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眠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为他这个名字赋予全新的意义。
周平微微一怔。平安顺遂……这西个字,离他太遥远了。
她变戏法似的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颗小小的、彩色玻璃纸包裹的糖果,塞进周平手里。
周平下意识握住那颗带着她体温的硬糖,玻璃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就在他低头看糖的瞬间,云安眠的目光终于捕捉到他额角那道被碎发半掩着的、边缘泛青紫的擦伤其中还有一些未擦干净的血渍。
她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仰头仔细看着那道伤痕,“怎么好像更严重了?我帮你擦药。”
她利索地拿出一个碘伏棉球,踮起脚尖。
“我自己……”周平想后退,但云安眠己经一手极其轻柔地、却又坚定地扶住了他的下颌,另一手拿着碘伏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道伤口。
“嘶……”消毒的刺痛感让周平忍不住吸了口气,眉头微蹙。
“忍着点,马上就好。”云安眠的声音放得很柔,手上的动作却更轻更稳了。
她用碘伏仔细清理了伤口,又换了一个干净的酒精棉球,再次轻轻擦拭消毒。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她的专注和小心翼翼。
就在酒精带来的短暂刺痛感还未散去时,周平感觉到一股微凉、轻柔的气息拂过额角的伤口。
“呼……呼……”云安眠微微嘟起嘴,对着那处伤口,像哄小孩一样,认认真真地、轻轻地呼气。
(虽然云安眠现在心里确实以为周平是个小孩,完全忘了自己也变小了。)
那轻柔的气息带着微弱的凉意,瞬间抚平了消毒带来的刺痛,带来一种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安抚感。
周平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裤缝,连呼吸都屏住了。
少女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一种干净的气息,与他家中那浑浊的酒气和馊味截然不同。
云安眠这才满意地退开一点点,从纸袋里拿出那管药膏,挤了一点点在指尖,再次凑近,动作轻柔无比地将淡白色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
最后,她才撕开一片印着卡通小熊的创可贴,稳稳地贴好。
“好啦!”她舒了口气,退后一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又把剩下的碘伏、酒精和药膏都塞进周平手里,“这些你带回去!记得一天涂两次药!别沾水!”她像个操碎了心的小大人一样叮嘱。
周平握着手里那堆东西和那颗还没吃的糖,感觉它们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认真、为他消毒、上药、还“呼呼”的银发少女,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低低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意应道:“……嗯。”
“我得回去啦!”云安眠指了指饭店方向,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刚想转身,却察觉到自己的裙角被谁给拽住。转头望去,就见周平低着头,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安眠不知道想到什么,牵起了周平的手,笑容变得更为灿烂。
“因为我是精灵啊,并且还是独属于你的守护精灵哦。”
“独属于……我的…吗?”
周平的声音很轻,带着他都察觉不到的哽咽,等到云安眠离开后,他还是站在原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看着左手崭新的药和消毒用品,右手那颗彩色的糖果。
他默默地将那颗糖果收进了校服口袋最深处,紧贴着那朵早己干枯、却被他小心保存的白色小野花。
平安顺遂的平……
他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小的东西,随着那坚定的生日快乐和这颗糖,悄然落在了他心底那片沉寂的冻土上。
————
几天后,傍晚,三舅风味饭店后厨
周平每天放学都会走的很快,一是为了赶着到饭店帮忙,毕竟三舅帮他的地方太多了,不做些什么总是会很愧疚。
二是避免拖延时间,不然回来晚了之后又得被父亲给痛打一顿,还有母亲的冷嘲热讽。
“小平,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嗯,三舅…今天…不值日。”
周平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铺在水泥地上。
把书包放下后,他习惯性地走向角落的水龙头,准备开始清洗堆在盆里的蔬菜。
目光扫过,看到云安眠正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盆待削的土豆。
同时,在一旁的高台上还摆放着他以前闲暇之余会偷看的《三少爷的剑》《天涯明月刀》等武侠小说。
云安眠正低头削着土豆皮,似乎没注意到。但周平知道,她肯定看见了。他脚步没停,走到水龙头边,拧开。水流哗哗作响,他沉默地开始洗菜。
过了好一会儿,云安眠的声音才响起,很平静,就像在聊土豆的个头:“你很喜欢剑吗?”
(明知故问,现在想起来通过看小说习得剑法还是很离谱啊!)
“……嗯。”水流声中,他的回应依旧简短。
“为什么?”她终于削完了那个土豆,把它扔进旁边的干净水盆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她抬起头,蓝黄异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很清澈,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好奇,像是真的想知道一个答案。
“是想成为那种……很厉害的大侠?劫富济贫,快意恩仇那种?”
周平关掉水龙头。后院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滴从菜叶上滑落的嗒嗒声。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水泥池壁。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无聊。最终,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没什么情绪起伏:
“厉害?大侠?”他扯了下嘴角,弧度极小,几乎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那些是书里的。现实里,剑练得再好,也挡不住酒瓶子,也填不饱肚子。”
他看了一眼自己洗菜的手,指关节上有几处细微的、新旧的伤痕,“没用。”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厌倦。不是厌倦剑,而是厌倦这种徒劳感。坚持一件“没用”的事,本身就透着一种傻气。
云安眠看着他。少年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冷硬,眼神沉寂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到底。
他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疲惫。她知道他口中的“酒瓶子”和“肚子”指的是什么。
(原著中,周平现在应该过几天就要到被父母拐卖的时间了,确实,他原本习剑就是为了想保护自身。)
(但现在一次又一次,却还是忍受着毒打,最后逃不过被拐卖的命运,这确实对于他来说是件无用的事。)
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流露出同情。只是拿起另一个土豆,慢慢地削着皮。薄薄的土豆皮打着卷落下。
“我看过很多故事,”她忽然说,声音不高,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故事里的人,一开始都觉得手里的东西没用。一把生锈的剑,一本看不懂的书,甚至……一颗糖。”
“但坚持下去的人,后来都变得很特别。”
她削皮的动作很稳,语气也很淡,没有刻意的鼓励,只是在说一个她“看过”的结论,“不是因为那东西本身多神奇,而是因为……坚持本身,就会让人不一样。”
她放下削好的土豆,拿起那本书,没有翻开,只是用手指轻轻抚过那卷曲磨损的书角,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
“喜欢一样东西,觉得它‘没用’还放不下,这本身……”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周平,夕阳的金光落在她银色的发梢和那双异色瞳里,映出奇异的光泽,“就很厉害。比那些只做‘有用’事的人,厉害多了。”
她的话很平淡,没有热血沸腾的宣言,没有夸张的肯定。只是陈述了一个她基于“看过很多故事”而得出的观点。
“所以,坚持自己的梦想……”
“终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拿上手中的剑,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到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你。”
周平依旧靠着水池,没什么表情。但云安眠注意到,他搭在水池边缘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他那双总是低垂着、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眼眸,在她说完最后那句时,几不可察地抬了抬,极快地掠过她手中的旧书,又落回地面。
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风吹过院墙外树叶的沙沙声。
“……土豆削完了?”周平终于开口,声音还是那样平,听不出情绪,只是转移了话题。
“快了。”云安眠应道。她拿起最后一个土豆,继续低头削起来。
周平没再说话,也重新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再次响起,盖过了风声。
他继续沉默地洗菜,动作依旧机械。只是,当他的目光偶尔扫过那个静静放在角落的旧书包时,眼底那片深沉的潭水,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坚持本身……就会让人不一样?
“很厉害”?
原来只是做一个无用的事,也会被别人所夸奖。
他抿了抿唇,用力搓洗着一片菜叶上的泥点。
后院只剩下水声和削皮的沙沙声,平淡得如同每一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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