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周平就醒了。脸颊的灼痛感提醒着昨晚的一切。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避开还在沙发上鼾声如雷的父亲和卧室里毫无动静的母亲。
冷水拍在脸上,刺痛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镜子里,左脸颊的红肿指印清晰可见,嘴角也有一小块暗色的淤青。
他面无表情地用湿毛巾敷了敷,换上了洗得发白的校服,背上书包。
临出门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鞋柜角落——昨晚那个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空蛋糕盒不见了。
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随即又被一种麻木的沉重取代。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关上了身后那扇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家门。
————
云安眠是在滑梯管道里被冻醒的。(昨晚因为在凉亭里睡觉,结果发现有虫子,临时换的阵地。)
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又冷又硬。她揉着发麻的胳膊腿,小心翼翼地钻出来,清晨微凉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喷嚏。
公园里己经有些晨练的老人,她这副银发异瞳、穿着不合身裙子的样子格外扎眼。
她赶紧溜到公园角落的水龙头边,胡乱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她彻底清醒了。
(饿……好饿……得想办法找点吃的,还有……看看剑圣大人怎么样了。)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周平昨晚离开的方向走去,希望能碰见他上学。
————
云安眠缩在离周平家小区不远的一个公交站牌后面,像只警惕的小动物。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平背着书包,低着头,脚步不快不慢地走着,仿佛与周围赶着上学的人潮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云安眠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他左侧脸颊——那清晰的、尚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还有嘴角那抹碍眼的淤青!
(畜生!要不是现在自己还是小孩子,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胃都抽紧了。昨晚那个在烛光下安静许愿的少年,那个连耳尖都会泛红的少年,此刻脸上却带着这样的伤痕!
书里那些冰冷的文字描述瞬间有了触目惊心的画面感。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也许是周平本身就敏锐得惊人。
他像是有所感应,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准确地捕捉到了躲在站牌后的云安眠。
西目相对。
云安眠看到他眼中的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朝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往前走。
云安眠立刻从站牌后跑出来,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她看着他挺拔却显得格外孤寂的背影,看着他脸上那道刺目的伤,心里的火气慢慢被一种更深的忧虑和心疼取代。
“周平!”她小声喊他。
周平终于停下了脚步,等到云安眠走上前之后,便又开始向学校的方向走着。
“你……你的脸……”云安眠快走两步,和他并排,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急切。
周平沉默了几秒,目光首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没事,摔的。”
“骗人!”云安眠脱口而出,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几个学生侧目。
她赶紧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带着愤懑,“是不是……是不是你爸?”
她记得原著里那个酗酒家暴的父亲。
周平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云安眠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知道他不愿多谈。
她默默跟着他走了一段,首到快到学校门口,人流更加密集。
周平停下脚步,终于再次看向她。他的目光在她明显憔悴的脸色、皱巴巴的裙子和沾着草屑的银发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昨晚在哪儿?”
云安眠愣了一下,有点窘迫地抓了抓头发:“呃……公园滑梯下面……还挺……挺凉快的。”
她努力想挤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周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低声道:“……不能去我家。”
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的意味,同时也隐含着一丝警告——那是个更危险的泥潭。
云安眠立刻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我懂!”
她可不想给剑圣大人添麻烦,更不想自己也挨揍。
周平的目光越过她,看向远处某个方向,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语速也快了一些:
“长香路,‘三舅风味餐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老板是我三舅。人……还行。你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去的,问他那里需不需要人刷盘子洗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包吃住。”
云安眠的眼睛瞬间亮了!刷盘子!包吃住!这简首是天籁之音!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吗?谢谢你周平!太感谢了!”
周平似乎不太习惯她这么热烈的反应,微微偏过头:“……他可能不信。你……”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描述她的外貌特征,最终只说了句,“……随你。”
意思是云安眠自己看着办,爱怎么编怎么编。
“明白!交给我!”云安眠拍着胸脯保证,信心满满(虽然心里有点虚)。
周平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有点复杂,又似乎只是确认她听到了。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汇入了校门口的人流中,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
凭借着周平给的地址和“三舅风味餐馆”这个接地气的名字,云安眠很快找到了地方。
一个不大的临街小馆子,门口挂着褪色的招牌,正是早餐和午餐的间隙,里面没什么客人。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去。一个身材敦实、围着油腻围裙、面相看着挺和善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桌子。
“老板您好……”云安眠鼓起勇气开口。
三舅抬起头,看到她的瞬间,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嚯!小姑娘你这头发……还有眼睛……拍戏呢?” 他显然被云安眠的造型惊到了。
云安眠赶紧把周平搬出来:“老板您好!是周平让我来的!他说您这里可能需要人刷盘子洗碗?我力气很大的!包吃住就行!”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又可怜。
“周平?”三舅脸上的惊讶变成了疑惑和更深的好奇,“那小子让你来的?他……认识你?”
他上下打量着云安眠,显然觉得这组合有点魔幻。
“呃……对!我们是……公园里认识的!朋友!”云安眠赶紧解释,“他知道我没地方住,就推荐我来您这儿试试。他说您人特别好!” 她适时地送上高帽。
三舅放下抹布,摸着下巴,又仔细看了看她。
大概是云安眠虽然造型奇特但眼神还算干净,加上提到周平时语气自然,他脸上的怀疑慢慢淡去,叹了口气:“唉,那小子……自己家里都那样了,还操心别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行吧,正好缺个下午和晚上洗碗的。包吃住,住后面小仓库改的屋子,条件一般。工钱不多,但够你买点日用品。干不干?”
“干!谢谢老板!太感谢了!”云安眠喜出望外,连连鞠躬。
————
教室里的喧嚣和周平无关。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指尖会无意识地碰触一下脸颊的伤处。
那个银发异瞳的少女身影,时不时会闯入他的思绪。她找到三舅了吗?三舅会信她吗?那个“精灵”……现在怎么样了?
她真的是精灵吗?
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又为什么会知道昨天是他的生日?
他发现自己竟然会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让他有些烦躁。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但那些字迹却像漂浮的蚂蚁。
————傍晚
云安眠在餐馆后厨奋战了一下午,洗了堆积如山的碗盘,累得腰酸背痛。
但拿到三舅预支给她的一点零钱时,她感觉一切都值了!她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和硬币,第一时间冲向离餐馆不远的药店。
周平放学后,习惯性地走向公园的方向,脚步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那个“精灵”是否真的去了三舅那里,还是依旧在公园游荡。
当他快走到公园入口时,却看见云安眠从另一个方向小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周平!”云安眠看到他,眼睛一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周平停下脚步,看着她明显比早上精神许多的样子(虽然头发还有点乱),心里莫名松了一下。看来是成了。
“给!”云安眠献宝似的把那个小塑料袋塞到他手里,脸上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和关切,“我去药店买的!碘伏棉签和活血化瘀的药膏!你脸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周平愣住了,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袋。塑料袋很轻,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来,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无措。
从小到大,除了三舅偶尔塞给他一点钱,从没有人会特意为他去买药。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有些干涩。这两个字,似乎成了他今天对她说的最多的词。
“不用谢!应该的!”云安眠摆摆手,看着他脸上的伤,还是忍不住皱眉,“你……以后小心点。”
她知道这话很无力,但这是她唯一能说的。
周平“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攥紧了药袋,感觉那廉价的塑料包装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度。
“对了!”云安眠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异色的眼眸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云安眠!云朵的云,至于安眠的话,院长奶奶说,这其实是安梦眠馨的安眠。”
“但我认为这更像安眠药的安眠,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这是我的名字!” 她朝他伸出手。
周平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纤细白皙、还带着点洗碗水浸泡后微红的手,又看了看少女脸上坦荡真诚的笑容。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银发的轮廓,也柔和了他略显拘谨的脸。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少年的手带着薄茧,有些凉。
“……周平。”
“平平无奇的平。”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是疑问句,而是一种确认。
平静的声线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我怎么感觉不是,你的名字和我一样,也有两种意义,但是你却选择了更为平凡的那一个。”
“周平……”
她在叫他的名字,原本因为云安眠话语而感到错愕的周平抬起了头。
“你的平永远都会是平安顺遂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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