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昨天下午，暴雨终于停了，城内的秩序还在恢复中，今日城外的秦军忽然有了动静。
“讲。”昭明坐在城墙附近的指挥室内，同处一室的还有墨家传人相里革，以及原先同样在商会的徐会。
“秦军拔营了。”探马回报说，“正在朝本城前进。”
“知道了。”昭明回答，“再探再报。”
“是，”探马领命出去了。
这秦军打仗的方式，还挺朴实无华的。昭明心想，昨天看见雨停了，他还担心会半夜里突袭什么的，没想到对方也是等到了白天才行动。
看来这战国虽然说是礼崩乐坏，但大家多少还是讲点规矩的，和后世比起来还是礼貌多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近日连降大雨，城外山体松动，我们能否在山中伏击秦军？”昭明问相里革。
“山体崩塌属于自然现象，难以控制。此处地势狭窄，如果选择在谷底伏击，落石无眼，双方都会受到攻击，秦军势大，伤亡人员可以迅速补足，我军仅有万余兵丁，不可妄动。”相里革分析道。
要是有炸药就好了，可以炸山。昭明心想，炸药的配方是什么来的，好像是一硝二磺三木炭？还是一硫二硝三木炭？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能找到吗？
早知今日有此劫，真该好好学化学。
“守城吧。”相里革说，“城外能用的木材已经提前被我们掌握了，秦军难以制造攻城的设备。此次秦军出兵的目的不在攻入楚国腹地，坚持过几天，他们就会走了。”
作为当时代的人，能这么清晰的判断局势，这个墨者确实有两把刷子，昭明心想。
“好，”昭明点头同意，“守城吧。”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城东逐渐聚集起了一股秦军，昭明带着徐会来到了城墙之上，他们带着简单的梯子和攻城木，开始攻击东门。
嗯？这种攻城方式？蚁附？昭明观察道，这不是下下之策吗？完全就硬打啊？
“杀！”“杀！”
虽然攻城的方式简单，但是秦军的冲劲非常之猛，人人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楚国的小兵烧了滚烫的开水往下倒，也无济于事，很快就有秦军登上了城墙。
“杀！”身边的徐会拔出武器，带着士兵上去和登上城楼的秦军拼命。
会哥，还挺勇猛的，平时真看不出来。昭明心想。
“主帅要么身先士卒，要么就坐镇中军，不要发呆。”相里革提醒昭明。
“是，巨子。”昭明答应了下来，他也拿出了武器，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生铁剑。
虽然拔出了剑，昭明却犹豫了，作为长期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不要说杀人，他连鱼都没杀过。
“没杀过人？第一次上战场？”相里革说着，拿起一把手弩，轻轻一按，前方刚爬上城楼的两个秦军士兵应声落下。
“是，”昭明回答，他现在可谓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回中军去吧。”相里革说，“你站在这里犹犹豫豫，其他士兵看到了影响军心。”
“身处乱世，总要习惯的。”尽管内心忐忑不安，昭明却并没采纳相里革的建议，“士卒劳苦，却都还坚守着前线，他们中的每一个，都不是生来就惯常杀人的，我既然是主帅，更不能退缩。”
“嗖。”说话间，相里革又射倒了前来攻击的士兵。
“那就上吧。”他对昭明说，“这些人在进攻你的家乡，不要犹豫。”
“呼，”昭明深吸了一口气，有一个秦军的士兵爬上城墙，挥舞着短兵四下砍杀，几个楚国的小兵力战不敌，被他砍倒在地，他似乎发现了昭明是主帅，大喊着朝这边冲了过来。
“呀，”昭明也朝着秦军的方向刺了过去，武器打出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吃力，原主似乎有些简单的防身武艺在身上。他刺中了那个秦军士兵，愣了一会之后才发觉，这个士兵在他出剑前已经中了弩箭。
“下次记得先格挡。”相里革一直等到秦军近身的时候才击发，他想看看这个贵族少爷是不是真有胆量出手。
“呼，呼。”刚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昭明的内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挣扎，眼前的这个人他以前从来不认识，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先是成为了他的敌人，然后又丢掉了生命，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完全不给人一点心理建设的机会。
“好，”他回答相里革，“我尽力。”
“杀呀！杀！”由于城外护城河的阻拦，再加上缺乏攻城器材，秦军的小兵先是把梯子架在两端的河岸上，过河之后又用梯子搭上城墙，中间衔接的并不好，攻势被天然的切割成了一波一波的。然而他们的战斗热情十分高涨，前面的人倒下了，后方的人丝毫不畏死，继续冲锋，一时间楚人也没办法取胜，就这样相持住了。
“咚咚咚。”双方从上午打到了傍晚，秦军忽然擂起了战鼓。
怎么回事，要加强攻势了吗？昭明紧张了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攻势不仅没有加强，反而停了下来，还没过河的小兵收起了梯子，朝着后方撤退走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鸣金收兵？昭明思考了一下，试图理解眼前的现状。
“结束了。”相里革对昭明说，“今天守住了。”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啊？他们回去吃饭睡觉明天继续来？昭明心想。
所以说战国这时候还不流行加班是吗？就算打仗也是到时候就收兵。
“啊，啊。”秦军撤退之后，战场上开始清点伤员，一阵阵哭嚎之声不绝于耳，一些缺胳膊缺腿的伤兵被其他人抬着下了城楼。另外一些撑不到晚上的则连哭嚎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声音永远的消失在了世界上，成为了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白天的时候因为一直集中精力在拼杀，昭明的五感都变的迟钝了，此时安静下来他才感受到。这里充斥着血的腥味，以及人死前失禁造成的臭味。他忍不住的有些干呕，这环境比白天拼杀的场景更挑战他的承受能力。
“走，老实点。”有部分秦军的士兵冲上了城楼，被打伤后没来得及撤退，此时成了俘虏。被城墙上占据优势的楚国小兵擒住了。
“将军，这些战俘怎么办？”小兵们把秦军的战俘带到了昭明面前。
昭明抬头看着楚军的小兵们，不少人的眼睛里都布满着血丝，是真的杀红了眼。
“要杀吗？”昭明问相里革，“留着会不会泄露军情。”
“你们楚军的军情大概早就泄露光了。”相里革回答，“留着吧，如果秦军知道被俘就是等死，肯定会死战的，虽然他们的士气本来就异常高涨，但我们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
“是，巨子。”昭明回答，“带下去，关进战俘营。”昭明吩咐手下，小兵们押着秦军的战俘下去了。
“巨子，怎么了。”处理完这些琐碎事务之后，昭明准备留下一些人守夜，自已也准备下城楼，回头却发现相里革站在城墙上观望。
“不太对。”相里革回答，“城西今天怎么样，你派人去查看一下。”
“好，”昭明答应了下来。
“报！”先去打探的小兵很快回来了，“城西今日不见敌军。”
“秦军，只在东面攻城？”相里革若有所思。
“如何？”昭明问道。
“明日再观察一日。”相里革回答，“对了，这个给你。”他拿出了什么东西递给昭明。昭明定睛一看，是他白天使用的手弩。
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是不是就属于黑科技了。昭明心想。
“巨子，我有武器，这东西您还是留着防身吧。”昭明朝着相里革行礼。
“我不只一个。你拿去就是。”相里革回答，“你虽然勇气可嘉，但看的出完全没有受过战争的训练，不擅长的事情不可逞蛮勇，你今晚去试试这东西，明日就用它作武器吧。”
“是，多谢巨子。”昭明谢过后接下了手弩。
确实，今天这状况他自已都没想到竟然应付了下来，感觉真是新手保护了，明天再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情况居然和第一天差不太多，敌方依旧是蚁附攻城，我方依旧是勉强招架，然后晚上一到各自收兵，仿佛是第一天的作战记录又播放了一遍。
不会第三天还是这样吧，昭明心想。
事实如他所料，第三天还是这个流程。
明天，要不试试相里革给我的手弩？第三天的晚上，昭明看着撤退的秦军，心想。
人的适应能力是真的可怕，第一天的战斗还时刻都在挑拨着他的心弦，第三天他就已经脱敏了。活人在他眼里变的和战争游戏里的npc差不多，他甚至想要试试新武器是不是好用了。
“城西依旧没有动静吗？”和他相反，相里革的精神倒是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回巨子，没有。”小兵回答他。
“城东这边水网密布，地形复杂，并且守军抵抗凶猛。西边地势平坦，守城的军队没有气势，经验老道的将军应该是能看出来的，既然如此，为何三日连攻东城？西侧连进攻的尝试都没做过？”相里革分析道。
幸好没做，不然那成副将真的够呛能守住。昭明心想。
“大人，”城西的小兵同样来向主帅汇报情况，“城东今天守住了。”
“这个昭明，还挺厉害？”成副将回答，“今日无事，吩咐各营按部就班便是。”
“是，”小兵领命去了。
“巨子，那我们该怎么办？”昭明问道。
“你，明天混进西城的守军去，”相里革吩咐小兵，“也不要做什么，观察一天，看看他们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是，”小兵领了命令去了。
“陈君，我的守城器械制作好了。”小兵去了之后，相里革告诉昭明。
“好好好，多谢先生。”昭明回答，心说真好，终于来了点新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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