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和沉默确实己离婚,可是他们却还是住在一起。
凌晨两点的出租屋,灯泡在电流声中忽明忽暗。陈默蜷在褪色的沙发里,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目光却死死盯着茶几上的账本。温暖刚从超市促销岗位回来,脖颈还留着价签胶痕,她轻手轻脚往奶瓶里兑奶粉,却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刺啦声。
"这个月水电费又超支了。" 陈默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锈铁,他用圆珠笔尖狠狠戳着账本上的数字,"你弟上个月说还钱,人影呢?" 温暖望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女儿,喉间泛起苦涩:"他说工地结账晚,再等等..." 话没说完,账本突然被甩在地上,纸页纷飞间,露出夹在其中的超市促销传单 —— 那是温暖偷偷报名高考的宣传单。
陈默弯腰捡东西时,温暖瞥见他后颈新添的淤青。最近他总在深夜接神秘电话,回来时衣服上沾着机油味。此刻他的手指停在传单边缘,指甲缝里还嵌着未洗净的污垢,却出人意料地将纸张叠好放回原处:"下个月超市夜班费高,我跟老王说好了,你去顶班。"
梅雨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温暖抱着发高烧的女儿在雨里狂奔。泥水灌进廉价的塑料凉鞋,她却死死护住怀里滚烫的小身子。转角处突然亮起电动车灯,陈默裹着湿透的雨衣冲过来,车筐里还放着从诊所借来的体温计。
"上车!" 他的声音被雨声撕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电动车在积水里打滑,陈默的后背绷得像张弓,温暖隔着潮湿的布料,第一次感受到他嶙峋背后的温度。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他攥着缴费单在走廊来回踱步,鞋底的泥水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
"大夫说要是再晚半小时..." 护士的话让陈默的肩膀猛地一颤。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却在看见病房门牌上 "禁止吸烟" 的标识后,把烟又塞了回去。温暖抱着退烧后熟睡的女儿,发现他耳尖通红,正用指甲反复抠着电动车钥匙上的锈迹。
记得结婚五周年那天,陈默破天荒提早回家,手里提着塑料袋装的廉价蛋糕。温暖擦着幼儿园带回来的粉笔灰,看着他笨拙地插蜡烛,火苗映得他眼窝更深了。"尝尝。" 他把切得歪扭的蛋糕推过来,喉咙滚动着补充,"草莓味,孩子喜欢。"
深夜,女儿的呼吸声混着老式空调的嗡鸣。陈默在卫生间洗澡,温暖鬼使神差地摸向铁皮柜 —— 那把生锈的锁不知何时己经打开。泛黄的借条下压着张存折,户主是她的名字,最新一笔存入日期正是女儿住院那天。
水滴声突然停止,陈默裹着褪色毛巾出现,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两人僵在原地,像两尊被定格的蜡像。最终他别过脸,从枕头下摸出个油纸包:"你总说眼霜用完了..." 粗糙的包装纸里,是支打折促销的杂牌眼霜,盖子上还沾着半枚指纹。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陈默嶙峋的锁骨处投下细碎光斑。温暖想起他藏在烟盒里的降压药,想起暴雨夜他湿透却始终前倾的脊背,突然发现这把锈锁里,原来也藏着不愿言说的温度。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温暖攥着成绩单在幼儿园门口发呆。陈默骑着电动车来接她,车筐里放着保温桶,飘出排骨海带汤的香气。"老王说他表妹在会计公司..." 他盯着地面,用脚尖碾着石子,"要是你想换工作,我..."
话没说完,女儿尖叫着扑进温暖怀里,手里举着幼儿园发的小红花。陈默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在碰到女儿指尖时又缩回来。晨光里,他耳后新添的白发格外刺眼,而温暖忽然发现,这把锈锁的缝隙间,不知何时己经长出了嫩绿的藤蔓。
梅雨季的第七天,天空像被戳破的墨水瓶,浓稠的雨幕裹着咸腥的潮气灌进出租屋。温暖蹲在发霉的墙角,用抹布反复擦拭女儿尿湿的地板,墙皮随着动作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霉斑。陈默踹开门时,雨帘被撕出一道口子,他怀里的纸箱还是洇湿了边角,里面装着从工地顺回来的旧电线。
“又在收拾这些没用的!” 他将纸箱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灯泡剧烈摇晃,“楼下李姐介绍了夜场促销,一晚两百,你去。”
温暖攥着滴水的抹布首起腰,后腰的旧伤扯得生疼。窗外的雨点击打铁皮雨棚,发出密集的鼓噪,她望着陈默后颈新添的淤青,那是昨夜讨债时留下的。“朵朵明天家长会,老师说必须父母都到。”
“钱能换来家长会?” 陈默扯开领带,廉价的化纤布料发出刺啦声响,“你弟上个月说还钱,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他突然抄起桌上的搪瓷杯,滚烫的茶水泼在刚擦净的地板上,褐色的水痕蜿蜒着,像极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
台风过境那晚,屋顶的彩钢板被掀得咔咔作响。温暖用身体护住熟睡的女儿,听着陈默在风雨中嘶吼着加固棚架。闪电劈亮夜空的刹那,她看见丈夫单薄的身影在雨幕中摇晃,像随时会被卷走的枯叶。铁皮桶接满了漏雨,滴答声混着女儿的呓语,在黑暗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凌晨三点,陈默浑身湿透地撞开门,怀里却死死护着个塑料袋 —— 里面是温暖念叨很久的儿童退烧药。“药店关门了,我骑车去了三公里外的急诊。” 他的牙齿在打颤,发梢滴下的水在地板上汇成小水洼,“家长会... 我明天去。”
可当晨光刺破云层,陈默又变回了那个尖刻的男人。他踹开堆在门口的女儿玩具,对着镜子整理起皱巴巴的衬衫:“夜场的事别再推,老王媳妇己经签了合同。” 温暖望着他后颈结痂的伤口,突然抓起门边的雨伞冲进雨里,伞骨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暴雨冲刷着斑驳的街道,积水倒映着歪斜的广告牌。温暖在便利店屋檐下躲雨,看见橱窗里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 —— 廉价的雨鞋灌满泥水,衬衫领口磨得起球。她想起昨夜陈默护着退烧药的模样,又想起此刻他冰冷的话语,眼泪混着雨水滑落,砸在积水中,溅起细小的水花。
出租屋里,陈默盯着窗外妻子远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着口袋里的家长会通知单。铁皮柜上摆着半块发霉的蛋糕,那是女儿昨天偷偷藏起来的 “惊喜”。雨声渐急,他抓起墙角的雨衣冲出门,却在楼梯口停住脚步,最终只是把雨衣挂回原处,任由雨水顺着窗户缝隙,在墙上画出蜿蜒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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