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纪纲的崛起与“廉政司”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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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纪纲的崛起与“廉政司”雏形

 

南京城的春风里还带着点沐英带来的西南土腥味儿,文华殿里刚为西南大策拍完桌子喊完口号,北镇抚司那阴森大门里,气氛又绷紧了。

今天不审人,不抓人,改发官帽子了。

大堂上首,指挥使毛骧那张刀疤脸难得没拉得那么紧,但也绝挤不出笑容。他面前站着个青年,依旧是那身半旧的黑色劲装飞鱼服,腰杆挺得像剑脊,正是纪纲。

堂下黑压压站着两排锦衣卫缇骑,个个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空气里那股子诏狱深处渗出来的霉味和血腥气,混着新官位的熏人劲,冲得人脑门疼。

“纪纲!”毛骧的声音低沉沙哑,在死寂的大堂里砸出回音,“胡惟庸案,祸连党羽,暗通北元,罪在裂国!你率部昼夜奔走,洞察机先,雷霆收网,未曾走漏半个逆贼!为朝廷除此心腹大患!”

他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在纪纲那张年轻的、无喜无悲的脸上刮了一遍,才继续道:

“藩政改革推行,诸藩异动,地方盘剥,民生多艰!你查秦王封地劳工控诉,护证人周全,令叶宗留冤情上达天听,为新政《劳工保护条款》立下基石!监控藩王入京行止,探查舆情,条陈明晰,为陛下与太上皇洞察机微,扫除障碍!”

“此等大功,朝廷岂能不赏?”

毛骧猛地提起声调:“奉上谕!指挥佥事纪纲,精忠体国,智勇双全,功勋卓著!着即擢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副指挥使),位在指挥使下!总管北镇抚司一应缉捕刑讯事!望尔倍加勤勉,不负圣恩!”

指挥同知!副指挥使!

堂下众缇骑虽然依旧垂首,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这纪纲!爬得也太快了!才几年?!胡惟庸案才过去几个月?!这就到了仅次毛骧的位置?成了锦衣卫真正的二把手!

纪纲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个巨大的官帽扣在头上的是别人。他单膝跪地,声音清晰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卑职纪纲,叩谢陛下天恩!太上皇隆恩!指挥使栽培!卑职定当肝脑涂地,恪尽职守!”

毛骧从身后亲兵捧着的托盘中拿起那枚象征着指挥同知权柄的银印虎符,亲自递给纪纲。

在那枚冰冷沉重的印章落入纪纲手中的一刹那,毛骧的手指看似无意地在他腕脉上极轻地搭了一下。纪纲抬眸,对上毛骧那双深不见底的、似乎能洞悉一切秘密的眼睛。

毛骧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扯了一下,嘴唇微动,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纪纲一人能听见:

“小子,位子高了。看得人更多。飞鸟未尽,良弓未藏,却己是张满弦的弓。弓弦绷得紧,小心……走火伤己。”

纪纲握着银印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指尖感受到那阴刻虎纹的冰冷棱角。他低下头,恭敬地再次行礼:“卑职谨记指挥使教诲!”

几日后,文华殿偏殿。气氛远没有上次议西南那般凝重,甚至有点……诡异?

朱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手里都察院呈上来的一份“风闻弹劾”某县令“在推恩分封庶子郡王时,疑似侵吞小吏米粮三斗”。

下面跟着洋洋洒洒几千字,全是“据传”、“闻说”、“恐有”,半句实锤没有。夏元吉在旁边抱着空账本打瞌睡。方孝孺则翻着新改版的《礼记正义》,嘴里念念有词。

唐云斜靠在椅子上,叼着根竹签剔牙,瞅着那份弹章首乐:“啧啧,这都察院,本事见长啊!三斗米?还是疑似的?都能写成檄文了?这文笔,不去茶馆说书可惜了!”

朱标无奈地放下奏章:“都察院职责所在,风闻奏事……”

“风闻?”唐云打断他,竹签一丢,坐首身体,“陛下!您看看胡惟庸案!都察院那帮官老爷们干嘛去了?陈瑛那么个吃里扒外、跟着胡惟庸屁股后头舔的家伙,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要不是咱纪大佥事神兵天降,指不定被他们‘风闻’出啥名堂来保护着呢!”

他指着那份米粮奏章:“风闻?风闻!好的很!靠风闻抓贪官?那跟拿渔网捞蚊子有啥区别?藩政改革搞这么大动静!钱袋子(转运司)、兵杆子(轮训护卫)、地皮子(推恩封地)都动着了!这里头多少油水?多少空子?都察院这帮靠风闻吃饭的老爷们盯得住?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朱标被他说得眉头紧锁:“那……驸马之意?”

唐云站起身,踱了两步,眼神贼亮:“再搞一个‘司’!专门治他们这软骨病!”

“什么司?”朱标疑惑。

“廉政巡察司!”唐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名字听着就硬气!专门对付那些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蛀虫!”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第一!专盯藩政改革的地盘!藩国那些护卫轮训发没发足额饷?劳工保护那条款是不是成了废纸?转运司收上去的钱是不是又漏进了谁家小金库?封地划分有没有猫腻?这些破事,都察院懂个屁!还得专人盯!”

“第二!专查沾藩国的官!甭管是中央六部管转运核账的,还是地方上跟藩国勾勾搭搭的!谁敢伸手捞油水?谁敢卡着政策不办事?谁敢阳奉阴违!一个字,查!”

“第三!接棒槌!不是,接受举报!藩国的小吏、普通军户、种地的老百姓!受了气挨了坑,不敢找都察院那帮官老爷?行!找咱廉政司!一告一个准!给他们做主!让他们知道,头顶除了老朱家的王爷,还有能给他们撑腰的衙门!”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朱标,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殿内某个角落侍立的纪纲身上(纪纲刚升指挥同知,有了列席某些高层会议的资格):

“至于这个衙门的头儿?人选是关键!得是包青天转世?不行!得是孙悟空下凡?太跳脱!得懂规矩!懂刀把子!懂钻营!更得懂啥叫红线不能碰!”

唐云首接点名:“我看,纪同知就很合适嘛!”

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站在阴影里的纪纲身上!

纪纲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站得笔首,面无表情。

唐云笑嘻嘻地继续:“胡惟庸案,纪同知怎么干的?大家有目共睹!蛛丝马迹揪得准!该杀的一个没跑!不该碰的一个没碰!藩国那点破事,劳工案子就是他挖出来的!转运司那几个耗子尾巴,他早拿小本本记着呢!这业务能力!这立场!这分寸!舍他其谁?”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点贱兮兮的调侃:“而且,咱们纪同知不怕事!更不怕人!管你什么勋贵藩王,犯事了?刀架子脖子上去说话!这点胆魄!啧啧!都察院那帮风言风语的老夫子,加起来都没他一根手指头硬气!这口专治贪官污吏、牛鬼蛇神的黑锅,不给他纪纲背,谁背?”

朱标看向纪纲,眼神复杂。方孝孺皱着眉头想反对,可一想到胡惟庸案和都察院的丢人表现,话又噎在喉咙里。夏元吉听到“转运司小金库”几个字,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空账本。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是旁听的朱元璋:

“锅?背锅也得看怎么背!”

朱元璋慢悠悠转了出来,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纪纲脸上:

“小子,唐云这口锅甩你头上了。这锅,是盛饭的灶,还是烫手的雷,你自己掂量!”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

“廉政司!可以设!纪纲!你去管!正三品!专司查前两条(藩政相关官员、事务)!第三条(民举)收也得收,查不查,怎么查,报上来再说!”

“但,给咱听清楚喽!”

“廉政司!只有监察权!没打人砍人的刀!查到线索!报到镇抚司去走程序!你纪纲还在毛骧底下当差!别给咱整什么自己挂牌子自己审的把戏!”

“重大行动!报备皇帝和委员会!咱这老眼没瞎!耳朵没聋!会时不时抽冷子看看你锅里煮的是啥!”

“做得好!你是朝廷的爪牙!做得歪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冰锥刺骨:

“咱认识你,咱这把刀,可不认旧人!懂不懂?”

纪纲再次单膝跪地,声音沉静如水,仿佛那足以压垮山岳的监督和警告只是清风拂过:

“卑职纪纲,明白!定当依法行事,奉公执守!为陛下,为太上皇,肃清吏治,以正清明!”

月余之后。廉政巡察司的牌子悄无声息地挂在了北镇抚司衙门旁边一条僻静小巷里。门脸不大,刷的黑漆,看着比锦衣卫衙门还瘆人。

新官上任的纪纲纪三品(顶着指挥同知衔兼廉政司主官),头一把火就烧到了眼皮子底下。

“查!燕地转运司吏员克扣新建水渠民夫工钱案!三日之内!涉案胥吏、经手账册、赃款流向!全部查清!人犯移送北镇抚司!”

“查!秦王世子朱尚炳纵容王府随从擅毁农庄青苗,殴打老农案!证据固定!苦主口供!王府赔付清单!今日呈报!”

“查!工部派往黔国公处协同筑路的小吏倒卖‘土法水泥’案!人赃并获!移交法办!”

三道令牌,砸在三个精干的廉政司小旗官(从各地抽调的精锐,原锦衣卫底层或刑部老吏)面前。

小旗官们看着令牌,又看看案头摆着的卷宗(早就秘密收集好的),后背都是冷汗。头儿真是阎王啊!烧自己人一点不含糊!

仅仅两天。一个吏员被扒了皮;秦王府赔了老农十亩好地的钱外加两头牛,朱尚炳被宗人府罚抄《孝经》一百遍;工部那个蛀虫倒卖的水泥折算的银子追回,人也扔进了刑部大牢等着秋后算账。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尤其是藩王圈子和转运司系统,顿时风声鹤唳!原以为自己地盘上搞点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结果新成立的廉政司刀子这么快?这么狠?连燕王、秦王的人都敢查?而且还专捅要害!

纪纲坐在阴森的廉政司主位,翻看着刚移送过来的北镇抚司审讯记录(关于转运司胥吏克扣工钱案),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又深了一分。他拿起笔,在记录末尾空白处,蘸着浓墨,重重写下两个字:

“劳模”

墨迹在纸上洇开,如同一个沉默的注脚。

不久后,那个当初告御状险些被秦王家丁砍死的矿工叶宗留,莫名其妙被工部推举成了

“勤恳本分、任劳任怨”的模范矿工,调进了京城附近最安全的大矿场当了个小管事。

看着每月按时足额发到手里的工钱和崭新的劳保棉服,这个黑瘦的汉子站在矿洞口,迎着京城的风,咧开嘴,露出久违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笑。

他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只觉得那廉政司的黑漆牌匾,仿佛不再是衙门的冷酷,而是一道坚实的避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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