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爬上舞蹈教室的窗棂时，姜可乐正用马克笔在地板上画九宫格。荧光绿的线条歪歪扭扭延伸到程砚脚边，像条不安分的藤蔓缠住他的牛津鞋。"程同学，"她转着绸扇穗子，发梢的辣椒发卡在节能灯下晃出细碎红光，"知道广场舞的精髓是什么吗？"
程砚的钢笔尖在《广场舞动作分解图》上戳出个小洞："根据人体工程学，这种高频抖动对腰椎——"
"是快乐！"姜可乐突然把绸扇甩成螺旋桨，镶着亮片的扇面掠过他鼻尖，"就像火锅追激光笔，王大妈抢特价鸡蛋，你半夜偷偷修复我的失败马卡龙——"
钢笔"啪嗒"掉在木地板上。程砚弯腰的瞬间，姜可乐的帆布鞋精准踩住他的影子："抓住你了！昨天维修水管时往我工具箱塞护目镜的田螺姑娘！"
舞蹈教室的空调发出垂死挣扎的嗡鸣。程砚首起身时，衬衫第三颗纽扣映着姜可乐的瞳孔，像枚被封印的月亮。他捡起钢笔的动作像在拆卸精密仪器："那是防止社区再发生生化袭击。"
"哦——"姜可乐拖长音调，绸扇突然挑起他下颌，"那田螺姑娘怎么知道我的护目镜在暴雨那天摔裂了？"
空气凝滞了三秒。火锅从通风管道探出脑袋，爪子里还攥着半截被咬烂的《建筑结构规范》。
教学始于一场灾难。程砚的机械舞步像被输入错误代码的机器人，右手画方左手画圆，膝盖弯曲角度精确得令人发指。姜可乐第N次被他踩中脚背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扯开领口的辣椒形麦克风："这位同学！你是在给超市货架贴标签还是在腌泡菜？"
"根据运动力学原理，"程砚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腿还沾着上午工地考察时的水泥灰，"你的示范动作有七处不符合人体——"
姜可乐突然拽过他的领带。程砚踉跄半步，鼻尖撞上她发间的跳跳糖气味。"感受节拍，"她把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腰侧，"这里，这里会跟着鼓点震动，像火锅打呼噜的频率。"
程砚的喉结动了动。隔着手工刺绣的绸缎面料，他指腹下的肌肤正随着《酒醉的蝴蝶》的旋律微微发烫。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撞碎玻璃窗。姜可乐瘫在把杆上灌冰镇酸梅汤，看程砚用建筑图纸折成纸鹤。"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晃着空易拉罐，"上周你用分贝仪测我首播音量时，绝对想不到会栽在凤凰传奇手里。"
程砚的纸鹤停在窗台，翅膀上密密麻麻写满舞步角度公式："我更没想到有人会把辣椒粉装进散粉盒当舞台特效。"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姜可乐摸黑去开备用灯，却被散落的绸带绊倒。混乱中有人抓住她的手腕，薄荷味的呼吸扫过耳垂："左后方45度，安全距离1.2米。"
初赛当天的社区广场像被打翻的颜料桶。王大妈战队穿着荧光粉蓬蓬裙，裙摆缀满会发光的辣椒挂件；张叔率领的太极方阵在候场区打咏春拳，武术扇上印着"称霸广场"的烫金大字。姜可乐扒着幕布偷看，围裙带子突然被拽住——程砚正用游标卡尺调整她背后的LED灯带。
"往左0.3公分。"他指尖的温度穿透棉质T恤，"除非你想让电路板短路引发二次火灾。"
"程设计师，"姜可乐反手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指，"你确定不是想趁机量我的腰围？"
阿Ken的首播镜头适时切入：「家人们快看！性冷淡建筑师耳尖红得能滴辣椒油了！」
音乐响起的刹那，姜可乐感觉自己牵了台人形自走秤砣。程砚的机械舞步完美复刻教学视频，连手指关节弯曲的角度都像是3D打印的产物。当他在副歌部分突然来个教科书级下腰时，姜可乐的绸扇差点甩飞评委席的假发套。
"现在插播突发新闻！"阿Ken的镜头剧烈晃动，「音响师把《酒醉的蝴蝶》播成《忐忑》了！」
姜可乐的绸扇僵在半空。十二年前教室里的嘲笑声穿透耳膜，辣椒蛋糕砸在地上的闷响与此刻的倒彩声重叠。忽然有双手托住她的腰，程砚的声音混着薄荷味的气息钻入耳蜗："跟着我的呼吸——吸气，左转27度，呼气，撤步0.5米。"
他们在荒腔走板的配乐中跳起即兴探戈。程砚的领带缠住姜可乐的辣椒灯带，LED灯泡随着旋转炸开细碎星火。评委席的矿泉瓶被绸扇扫落，水花溅成银河，倒映着王大妈疯狂按快门的残影。当程砚用鞋尖勾起坠地的扇子抛向观众席时，林小满的调解本被精准命中，封面的辣椒贴纸粘住了"扰民记录"西个大字。
颁奖环节弥漫着烤肠与尴尬交织的气息。程砚捧着"最佳默契奖"证书，活像接了烫手山芋。姜可乐把奖品围裙甩得猎猎作响："这'我?烘焙'的桃心丑得像我第一次裱花的奶油花！"
"建议用84消毒液浸泡48小时。"程砚推了推眼镜，把另一件"我?建筑"的围裙叠成标准立方体，"可以有效去除荧光剂的神经毒性。"
月光爬上社区公告栏时，有人看见程砚的工牌悄悄卡在"我?烘焙"的爱心褶皱里。而姜可乐的首播回放显示，那件声称要当抹布的围裙，正工整地挂在她珍藏母亲食谱的玻璃柜前。
火锅蹲在银杏树上磨爪子，树影里藏着一本被夜露打湿的笔记本。最新页面上，冷峻的钢笔字迹与跳脱的荧光笔注释纠缠不清：
「广场舞动力学分析报告
变量X：辣椒素浓度
变量Y：非理性肢体语言
结论：当Y值突破临界点，X将引发不可控的β型多巴胺分泌......」
而空白处画着个小人，圆脸羊毛卷，正在跳歪歪扭扭的蝴蝶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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