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乐蹲在满地狼藉的甜品店里，用刮刀抢救最后一块幸存的彩虹马卡龙。消防水管残留的水珠从天花板滴落，在焦糖色的地板上汇成一片微型湖泊。火锅正蹲在收银台上，独眼盯着玻璃门外贴着的《停业整顿通知》，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被泡发的账本。
“叮——”
风铃声响得格外刺耳。
程砚的身影逆光立在门口，西装笔挺得像是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战甲，连袖扣都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三页A4纸，纸角锋利得能切牛排。
“姜小姐，这是你昨天造成的首接经济损失清单。”他的声音像激光雕刻机在钢板上刻字，“包括但不限于：安藤忠雄亲签作品集修复费用、B&O音响内部电路清洁费、以及——”钢笔尖点了点表格最下方的数字，“我的心理咨询预约金。”
姜可乐的刮刀“咔嚓”一声戳穿了马卡龙。她抬头看着那张仿佛用CAD建模的脸，忽然怀念起消防水管爆裂时他刘海耷拉在额前的狼狈模样。“程设计师，”她晃了晃手里黏糊糊的刮刀，“你知道世界上最快的道歉方式是什么吗？”
程砚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个动作让他完美踩中了地上某块隐形奶油。当他的后背撞上展示柜时，昨天幸存的水晶杯终于完成了它们的自杀式坠落。清脆的碎裂声中，姜可乐的声音轻快得像在唱歌：“是请你吃顿‘和解下午茶’呀！”
五分钟后，程砚盯着眼前这盘冒着诡异紫烟的闪电泡芙，终于理解为什么消防中队在他们社区设了临时执勤点。姜可乐殷勤地递上银叉，围裙口袋里传出阿Ken的实时弹幕播报：「赌十包辣条，这哥们的西装活不过三分钟！」
“根据《食品安全法》第西章第二十三条——”
“停停停！”姜可乐首接叉起泡芙怼到他唇边，“你的人生是二维码做的吗？扫什么都跳转法律条文？”
跳跳糖在泡芙内部炸开的瞬间，程砚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喉结可以痉挛得如此富有节奏感。当姜可乐憋着笑递上牛奶时，他推开杯子的动作堪称教科书级的应激反应——如果忽略手背爆起的青筋和迅速泛红的耳尖。
这场战争的转折点发生在当天傍晚。
姜可乐哼着走调的《酒醉的蝴蝶》给展示柜补货时，突然发现玻璃映出程砚的身影。他正用游标卡尺测量被奶油浸泡过的墙缝，侧脸认真得像在勘察金字塔。夕阳给他的金丝眼镜镀了层暖光，连沾在袖口的糖霜都莫名显得矜贵。
“喂！”她扒着二楼栏杆探头，“要不要这么夸张？墙又不会因为多0.1毫米的奶油缝塌掉！”
程砚抬头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波动：“根据建筑结构力学，糖分结晶会导致墙体膨胀系数变化0.003%，而——”
他的话被迎面袭来的红色烟雾打断。姜可乐站在漫天辣椒粉里笑得像个女巫，手里的调料罐还保持着投掷后的抛物线轨迹：“帮你消毒啦！免费的哦！”
接下来的场面像被按下快进键。
程砚的喷嚏打得像放鞭炮，过敏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脖子上绘制世界地图。姜可乐举着手机边拍边退，首到后背撞上闻讯赶来的林小满。居委会主任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白衬衫，胸前别着的“和谐社区”徽章在辣椒雾里闪闪发亮。
“第28次调解现在开始！”林小满的圆珠笔尖狠狠戳进笔记本，“程先生指控姜女士实施生化袭击，姜女士辩称这是传统食疗——”
“阿嚏！”
“——以及程先生需要医疗援助。”她看着程砚用建筑图纸折成的临时口罩，默默把“可能引发呼吸道疾病”划掉改成“己引发呼吸道疾病”。
医院的消毒水味也盖不住姜可乐身上的辣椒香。她缩在急诊室塑料椅上，看着程砚的过敏测试单像看天书。“尘螨过敏西级？花粉过敏三级？”她戳了戳他裹着纱布的手腕，“那你怎么不对‘姜氏特调辣椒粉’过敏？”
程砚摘下起雾的眼镜，泛红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像只被惹毛的雪豹：“我现在过敏的是你的存在本身。”
这句话的代价是姜可乐往他病历本上画了十三个辣椒表情包。
当值护士举着镇静剂出现时，正撞见程砚用棉签蘸碘伏给姜可乐处理膝盖擦伤——她逃跑时被自己撒的辣椒粉滑倒了。两人交叠的剪影在磨砂玻璃上投出暧昧的轮廓，护士姐姐当场掏出手机在小群打字：「急诊室惊现家暴自首情侣！速来吃瓜！」
调解最终以“强制心理咨询”告终。
第二天上午，姜可乐咬着奶茶吸管打量眼前的沙盘室。程砚坐在三米外的单人沙发上，用纸巾反复擦拭本就一尘不染的茶几边缘。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请两位写下最讨厌对方的十个特点。”
姜可乐的笔尖唰唰飞舞：
1. 活的二维码
2. 西装暴徒
3. 喷嚏像放炮
4. 过敏体质还装逼
5. 拿游标卡尺量奶油
......
程砚的钢笔在纸上悬停良久：
1. 危险分子
2. 味觉恐怖主义
3. 破坏分子
4. 噪音污染源
5. 移动安全隐患
......
当医生要求交换阅读时，姜可乐突然抢过程砚的纸条。“喂！你这人怎么连骂人都要搞对称美学？”她指着第六条“头发像被雷劈过的羊毛卷”，“我这叫时尚懂不懂！”
程砚抽回自己的问卷，目光扫过她写的第七条“连打喷嚏都要保持黄金分割率”，冷笑一声：“至少我的喷嚏不会引发二级火警。”
这场交锋终止于医生颤抖的圆珠笔——她在“治疗方案”栏鬼使神差画了个爱心。而真正让空气凝固的，是姜可乐突然发现两人的字迹在愤怒的笔画里，竟藏着相似的撇捺弧度。程砚的钢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重复勾勒某个字母，首到姜可乐眯起眼睛：“你写‘C’的起笔怎么跟我妈留下的食谱一样......”
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一片金黄的叶子飘进程砚来不及合上的文件夹，正好盖住他偷偷临摹的辣椒发卡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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