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的指尖在书房抽屉边缘停顿了0.3秒——他的建筑钢尺不见了。这柄祖传的纯银量具自毕业典礼后就从未离开过保险箱，此刻却消失得如同被黑洞吞噬。他调出智能家居的监控录像，画面中姜可乐踮着脚溜进书房，羊毛卷发梢扫过桌面时勾走了那把钢尺，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千百次。
“姜、可、乐！”他踹开甜品店玻璃门的力道让门铃发出濒死的呻吟。午后阳光穿过操作间的蒸汽，将空气中的糖粉染成金色迷雾。程砚的怒吼卡在喉咙里——他的钢尺正插在一盆鲜红的草莓奶油中，银质刻度被染成珊瑚色，像条沉睡的珊瑚蛇。
姜可乐举着打蛋器转身，围裙上溅满的奶油渍拼成抽象派地图：“借你尺子量量奶油的屈服强度，结果发现……”她突然将钢尺甩向墙面，奶油“啪”地炸开成放射状裂纹，“抗剪能力还不如你的扑克脸呢。”
程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跨过满地狼藉逼近操作台，却在看清钢尺上的刻痕时僵住——本该精确到毫米的刻度线间，歪歪扭扭刻着串微小数字：“3.1415926…”。姜可乐的呼吸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圆周率前50位，你昨晚开会时背的。”她指尖划过钢尺上未干的奶油，“程设计师的强迫症，连梦话都是函数公式？”
楼顶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两人同时抬头，火锅的尾巴尖正从通风口一闪而过。程砚的皮鞋碾过满地草莓籽追上天台时，暮色正将云层染成熔金色。姜可乐蹲在锈迹斑斑的钢架旁，哼着支轻快的童谣，音调让他想起母亲旧八音盒里生锈的发条。
“这是……”程砚的喉结动了动。晚风掀起姜可乐的围裙下摆，露出脚踝上系着的银链——吊坠竟是微缩版建筑钢尺，与他那把一模一样。火锅在她膝头翻着肚皮，独眼里映着最后一缕霞光。
姜可乐的指尖蘸着奶油，在钢架上画星星：“《甜月亮》，王大妈说这是程阿姨生前最爱的歌。”她忽然转头，睫毛上沾着的糖粉被夕阳点燃成碎钻，“你书房保险箱的密码，是这首歌的简谱数字吧？”
程砚的后背撞上消防水管。二十八年人生里首次，他的大脑CPU因过热宕机。母亲弥留之际哼唱的旋律，此刻正被这个把钢尺当搅拌棒的女人轻轻续写。姜可乐的发卡松脱滚落脚边，露出耳后淡粉色的旧疤——那是她初中日记里写过的“为保护流浪猫摔伤”的印记。
“喵——”火锅突然跃上钢架。生锈的金属发出呻吟，姜可乐伸手去捞猫的瞬间，程砚的瞳孔骤缩。身体比理智先行动，他拦腰将她拽向怀里，钢架轰然倒塌的巨响中，薄荷与松木香撞了个满怀。
月光就在这时悄然漫上来。姜可乐的掌心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那里跳动的频率远超结构力学允许的安全值。她的奶油指尖在他锁骨按下指纹：“程设计师的心跳……像超载的打桩机呢。”
程砚的喉结滚过一声压抑的喘息。他想推开这具发烫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正紧扣着她后腰的凹陷——那是比任何建筑曲线都完美的黄金比例。火锅的尾巴扫过他发僵的手腕，钢尺吊坠在两人之间晃成银色钟摆。
“你偷看我日记。”姜可乐的指控轻得像句情话。她的鼻尖擦过他滚烫的耳垂，“不然怎么知道我想要钢尺造型的项链？”
程砚的理智在崩塌。那晚他确实鬼使神差黑进社区图书馆的借阅系统，找到她初中时捐给义卖会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满穿西装的火柴人，最新添加的涂鸦是戴金丝眼镜的恶魔，举着钢尺刺穿马卡龙。他在那个凌晨三点打印出涂鸦，藏在《建筑规范大全》第520页。
“这是物证。”姜可乐突然举起手机。监控画面里，程砚正用镊子夹起她掉在书房的发丝，封进标有“可可样本”的真空袋。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程设计师的收藏癖，需要居委会介入治疗吗？”
晚风卷起钢架上的铁锈，程砚的领带缠上姜可乐的发卡。当消防通道传来林小满的怒吼时，他正将姜可乐抵在幸存的水箱上，用钢尺丈量她手腕的周长：“误差0.5毫米。”他的呼吸灼烧着她颈侧跳动的血管，“根据《姜可乐观测手册》第13条，我有权要求校准实验。”
水箱突然剧烈晃动。程砚本能地护住姜可乐的头，两人栽进昨夜暴雨积蓄的冷水里。浮沉的月光中，姜可乐的羊毛卷像海藻般散开，她咬住程砚解到第三颗纽扣的衣领：“程同学，你心跳的傅里叶变换波形……像在求救呢。”
楼下的王大妈正将赌局赔率改成1:100。而潮湿的天台上，那只刻着圆周率的钢尺静静躺在废墟里，银光闪烁如坠落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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