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乐踮脚站在人字梯顶端，手持电钻对准墙面，嗡嗡的震动声惊醒了整栋楼的清晨。吊椅的金属链条缠在她腰间，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像一串叛逆的风铃。“往左两公分！”阿Ken举着粉红色激光笔指挥，光束在承重墙上画出一道暧昧的桃心轨迹。
“你确定这位置没问题？”姜可乐的羊毛卷发梢沾满墙灰，围裙口袋里探出半包跳跳糖，“王大妈说这面墙能扛八级地震……”
“艺术不需要物理学！”阿Ken甩了甩镶水钻的卷尺，“再说程砚家天花板关我们什么事？他上次用分贝仪偷测你打蛋器噪音的仇还没报呢！”
电钻刺入混凝土的瞬间，整栋楼发出沉闷的呻吟。姜可乐的耳钉被震落，骨碌碌滚进程砚刚丢在楼梯间的公文包。楼上传来“咔嗒”一声脆响，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崩断了神经。
三小时后，程砚站在自家客厅，仰头凝视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缝。那道裂痕如同嘲讽的微笑，从吊灯底座一首咧到墙角，完美复刻了姜可乐每次恶作剧得逞时的表情。他摘下眼镜反复擦拭，首到裂缝在视线中模糊成一条扭动的蛇。
“姜、可、乐。”他攥着结构图的手指关节发白，图纸边缘被捏出放射性褶皱，“这是承重墙，不是你的甜品装饰画！”
甜品店里，姜可乐正往吊椅上缠绕辣椒灯串。暖黄光晕中，程砚的倒影突然在玻璃门上放大，像座移动的冰山。“欢迎光临——”她故意拉长尾音，指尖弹出一颗跳跳糖，“程设计师要来份‘承重墙马卡龙’吗？夹心是混凝土碎末哦。”
程砚的皮鞋精准避开地上散落的膨胀螺丝，每一步都踩在自创的“安全路径”上。他展开结构图拍在操作台，图纸上的红色标记密集如血管网：“梁柱交接点偏移3毫米，剪力墙有效截面损失15%，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姜可乐突然拽住他领带，薄荷糖的气息喷在他喉结，“你的天花板裂得很有艺术感？”她脚尖一勾，吊椅猛然晃到程砚面前，金属链条擦过他耳尖，留下冰凉的触感。
程砚的后槽牙发出细微摩擦声。他单手撑住吊椅，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抽出激光测距仪。红光扫过吊椅安装点时，姜可乐突然抬脚踹向人字梯。失衡的瞬间，程砚本能地抓住吊椅，却在惯性作用下栽进那个铺满绒垫的“陷阱”。
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等程砚从晕眩中回神，发现自己正以极其荒谬的姿势卡在吊椅里——左腿挂在扶手上，右臂被安全带缠成粽子，金丝眼镜歪斜地勾住一缕羊毛卷。姜可乐蹲在面前，手机闪光灯亮得刺眼：“程设计师的柔韧性，堪比可塑性混凝土呢。”
“立刻放我下来！”程砚的耳尖红得滴血，“否则我以危害建筑安全罪起诉你！”
“求我啊？”姜可乐晃着电钻钥匙，吊椅随着动作危险地摆动。程砚的平板从口袋滑落，屏幕自动亮起监控画面——姜可乐深夜偷偷给承重墙打钢板的录像正在循环播放。
空气突然安静。吊椅的阴影投在两人之间，像道突然揭穿的谎言。
消防车的警笛声像一把利剑，刺破了沉闷的空气。林小满高举着扩音器，风风火火地冲进店铺，眼前的一幕让她差点笑岔了气：程砚像一只被卡住的大螃蟹，在挂满辣椒灯串的吊椅里动弹不得，而姜可乐则手忙脚乱地拿着奶油抹刀，试图撬开安全扣。火锅这个调皮鬼，竟然蹲在吊灯上甩着尾巴，每晃一下，就有墙灰像雪花一样簌簌地落在程砚的头顶上。
“切吧切吧。”消防队长强忍着笑，仔细端详着链条，“再磨蹭下去，程先生可就要变成社区特供的人肉挂件啦！”
角磨机火星西溅的瞬间，程砚突然抓住姜可乐手腕：“你上周三凌晨两点在承重墙加装H型钢，为什么？”他的指尖沾着奶油和铁锈，体温透过手套灼烧她的脉搏。
“因为……”姜可乐的辣椒发卡突然松脱，叮当掉进程砚衣领，“我梦见你的天花板塌了。”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草莓酱的甜度，“裂缝像闪电一样劈下来，你那些宝贝图纸全埋在废墟里——连消防员都挖了三天三夜呢。”
程砚的眼睛稍稍眯了一下。角磨机的轰鸣声掩盖了后半句，不过他还是瞧清楚了她的嘴型：“你哭起来的模样，可真难看。”
当最后一道链条断开时，程砚的西装口袋里飘出张便签纸。姜可乐捡起一看，是打印店流水单——程砚复印了三十份《承重墙加固方案》，日期正是她偷偷施工的那晚。每份方案右上角都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字：“给可可的误差预留量+3mm”。
夜色降临时，姜可乐摸黑溜进程砚家。手电筒光束扫过天花板，裂缝处赫然爬满崭新的碳纤维网，像是有人给伤口缝上了新星。她踮脚轻触那些交错的纹路，突然照见裂缝尽头刻着枚微小的辣椒图案，旁边标注着建筑坐标：“X=520，Y=1314”。
楼下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嗡鸣。姜可乐趴在通风口偷看，程砚正在打印的图纸上，用承重墙结构线勾勒出一只吊椅的轮廓。标题栏不再是冷冰冰的编号，而是一句手写体：“不可抗力因素：IST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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