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冯敬尧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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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冯敬尧的评价

 

离开书房时,杨凡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回头看去,冯程程站在走廊尽头,眼中满是好奇和一丝担忧。

下楼时,许文强快步跟上杨凡。“杨先生,刚才那番话很大胆。”

“许先生不也一样拒绝了冯先生?”杨凡反问。

许文强轻笑:“我们或许有相似之处。改天一起喝咖啡如何?”

“荣幸之至。”

宴会确实如冯敬尧所说草草结束了。宾客们虽然不明就里,但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纷纷告辞。杨凡走到门口时,祥叔突然出现,递给他一个精致的木盒。

“老爷说,送给杨先生的小礼物,欢迎常来坐坐。”

杨凡接过盒子,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只纯金的怀表,表盖上刻着冯氏企业的徽记——这既是礼物,也是标记。

“替我谢谢冯先生。”杨凡面不改色地收下,心中却警铃大作。

走出冯公馆,杨凡深吸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回头望去,冯公馆的灯光在夜色中依然辉煌,但他知道,自己己经踏入了一个危险的游戏。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后,许文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杨凡整了整衣领,迈步走入夜色中。上海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他,己经不再只是个旁观者了。

目送杨凡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公馆大门外,冯敬尧脸上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他转身走向二楼书房,皮鞋在大理石台阶上敲出沉闷的声响。祥叔如同影子般无声跟上,顺手带上了厚重的大门。

“阿祥,你怎么看?”冯敬尧从红木雪茄盒中取出一支古巴雪茄,银质剪刀“咔嗒“一声剪开茄帽。

祥叔划燃长柄火柴,待火焰稳定后才递到面前:“老爷心中己有定论,阿祥不敢妄言。”

冯敬尧深深吸了一口,让烟雾在口腔中盘旋片刻才缓缓吐出。青灰色烟雾在书房水晶吊灯下缭绕,将他锐利的眼神遮掩得若隐若现。“丁力那小子,倒是个好苗子。”

“确实。”祥叔微微躬身,“丁力出身贫寒,对权势钱财的渴望都写在眼睛里。这种年轻人最好驾驭,给点甜头就能死心塌地。”

“不过……“冯敬尧用雪茄指了指门口方向,“空有一身蛮力,脑子不太灵光。方才杨凡谈论民族工业时,他连话都接不上半句。“

祥叔给主人斟了杯白兰地,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荡漾:“正因如此才好用。老爷若想在上海滩做些……特别的事,就需要这种既忠心又不问缘由的刀。”

冯敬尧突然轻笑一声,眼角皱纹里藏着冷光:“许文强这把刀,可就没这么顺手了。”

书房陷入短暂的沉默。祥叔走到留声机旁,放了张黑胶唱片,肖邦的《夜曲》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可能的隔墙之耳。

“许文强受过新式教育,又在租界混得风生水起。”冯敬尧转动着酒杯,“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比丁力还要桀骜。你看他今晚拒绝我时的眼神——”

祥叔接话:“像极了二十年前的老爷。”

冯敬尧目光一凛,酒杯重重顿在桌面上。祥叔立即躬身告罪,却被主人抬手制止。“你说得不错。”他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欣赏,“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我当年的影子。可惜……”

“可惜他太聪明,又太有原则。”祥叔小心补充,“方才杨先生提到民族工业时,许文强眼睛亮得吓人。这种人有理想,就不好收买。”

冯敬尧走到窗前,望着法租界方向闪烁的霓虹:“给法领事馆递个话,就说我听说最近租界警局要改组。许文强既然想在警界发展,我们就……推他一把。”

祥叔会意地点头:“高处不胜寒。等他尝到权力的滋味,自然明白靠山的重要性。”

“至于能不能为我所用……”冯敬尧转身时,雪茄的红光在昏暗书房里划出一道弧线,“就看他的造化了。”

唱针滑到唱片尽头,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冯敬尧突然话锋一转:“说说杨凡。”

祥叔换唱片的手微微一顿。这个细微动作没逃过冯敬尧的眼睛。“怎么?连你也看不透他?”

“老奴愚钝。”祥叔选了首舒伯特的《鳟鱼》,轻快的旋律顿时冲淡了书房里的凝重气氛,“杨先生谈吐不凡,但总让人觉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冯敬尧眯起眼睛,雪茄悬在半空:“继续说。”

“他预测欧美经济危机后续影响时,数据精确到令人发指。谈及上海工业布局,连杨树浦电厂明年扩建的计划都了如指掌。”祥叔额头渗出细汗,“这些情报,就算我们冯氏的商业间谍网也未必能……”

“天纵奇才。”冯敬尧突然吐出西个字,字字千钧。

祥叔愕然抬头。他跟随冯敬尧三十余年,从未听老爷用如此重的词评价任何人。当年黄金荣称霸上海滩时,冯敬尧也不过评价其“有些手段”。

冯敬尧踱到书桌前,从暗格取出一份文件扔给祥叔:“过去三天,我派人查了杨凡的底细。”

祥叔快速浏览文件,越看越是心惊:“香港杨氏家族旁支?留学剑桥经济系?这些资料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

“像是专门编给我们看的。”冯敬尧冷笑,“香港那边回电说确实有这么个杨家,但家族谱系复杂,一时难以核实。至于剑桥……电报往来至少要半个月。”

钢琴曲进行到欢快的段落,冯敬尧却突然关掉了留声机。寂静如潮水般涌来,他压低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今天关于棉纺厂转型的建议,与摩根洋行绝密报告不谋而合。”

祥叔倒吸一口冷气。摩根洋行的绝密报告,是冯敬尧花重金买通的线人昨夜才送到的。

“更妙的是……”冯敬尧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国富论》,书页中夹着张电报稿,“他预判国民政府将推行法币改革的五个论点,与孔祥熙上月秘密会议纪要几乎一字不差。”

祥叔的手开始发抖:“难道他是南京方面……”

“不像。“冯敬尧摇头,“他对共党在江西的动向同样洞若观火。这种人不可能属于任何派系,除非……”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迟疑。

书房座钟的报时声突然响起,惊得祥叔一个激灵。冯敬尧却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大步走到保险箱前,转动密码盘取出个紫檀木匣。

“老爷,这……”祥叔看到木匣上的龙纹,脸色大变。这是冯氏家族传承百年的密匣,唯有事关家族存亡时才会开启。

冯敬尧着匣上浮雕,声音忽然变得苍老:“我祖父临终前说过,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能窥天机,改天命。这种人百年难遇,遇之……”他猛地打开木匣,取出一枚青铜卦钱,“要么奉若上宾,要么……”

卦钱落在红木桌面,旋转许久才停下。祥叔凑近一看,竟是罕见的“凶中带吉”之相。

“有意思。”冯敬尧盯着卦象,忽然轻笑,“祥叔,你觉得杨凡拒绝我时,是真想保持中立,还是待价而沽?”

祥叔仔细回忆杨凡当时的微表情:“老奴注意到他接过金怀表时,右手小指轻微颤抖。这种反应不像作伪,倒像是……”

“像是知道这表另有玄机。”冯敬尧眼中精光暴涨,“我们在表盖夹层装的微型窃听器,是德国最新科技,上海滩见过的人不超过三个。”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夏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冯敬尧走到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上海夜景:“明早给杨凡送份礼,就说是赔罪的。”

祥叔会意:“把表还回来?”

“不。”冯敬尧转身时,闪电照亮他半边脸庞,“送他霞飞路那栋洋房的钥匙。”

“那可是……”祥叔差点咬到舌头。那栋法式洋房市值至少三十万大洋,是冯敬尧最钟意的产业之一。

冯敬尧抬手制止祥叔的劝阻:“天纵奇才值这个价。顺便……”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许文强表妹在纱厂做工的消息透露给丁力。”

祥叔瞳孔骤缩。这一石二鸟之计既试探杨凡,又给许文强埋下隐患。他躬身应下,却又忍不住问:“若杨凡还是不接受招揽……”

暴雨中,一辆汽车碾过水洼的声响隐约传来。冯敬尧望着窗外某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冯敬尧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电话铃声突然刺破雨夜。祥叔接起后脸色突变:“老爷,十六铺码头出事了!我们那批货……”

冯敬尧抓起外套大步走向门口,临出门前突然驻足:“明天程程要去圣玛利亚女中参加慈善义卖?让杨凡当陪同。”

“小姐那边……”

“就说是我说的。“冯敬尧的侧脸在走廊灯光下如刀削般锋利,“让她好好向杨先生请教……欧洲文学。”

随着冯敬尧的脚步声远去,祥叔缓缓首起佝偻的背。他走回书房,从抽屉取出个小本子,在“杨凡”的名字旁画了个星号,又在这页夹了根红丝带。

祥叔喃喃自语:“天纵奇才……也不知是冯家的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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