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滨城。
许一珩打开手机，扫了一眼未读的短信，指尖在屏幕上停了片刻，神色沉静。
走出航站楼，他侧头对身后的秘书道：“你先回去，我去趟别的地方。”
秘书点头应声，没有多问。
许一珩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靳橙起得很早，跟着家人完成了殡仪馆的告别仪式，又前往墓地安葬祭拜。
她接到许一珩电话时，一行人刚刚准备离开墓园，正朝出口走去。
她悄悄走到一边，避开人群，按下接听。
“你在哪？”他声音低哑，却听得出风尘仆仆。
“刚忙完外婆的身后事，还在墓地。”
“把地址发我，我大概两个小时后到。”
靳橙怔住了一下，她记得许一珩今天才刚回滨城。
“你不用特地跑一趟，我下午也准备回去的。”
明天是周一，她必须按时回到工作岗位，无法久留。
“我来接你。”
他语气平静，没有多余的解释，但就是那样一句话，像是替她将这一整天的疲惫接了下来。
靳橙握着手机，心口微微发紧。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和他在一起，好像她永远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她想任性一回，想把他对她的好，全都收下。
“好。”
何欣看见靳橙走回来，淡淡问了一句：“男朋友的电话？”
靳橙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你们感情稳定吗？”
这话问得首白，靳橙却一时间答不上来。
她想说稳定，可那稳定的表面下，此刻藏着一点隐隐的不安，像一根细线，牵动着她的心绪。
何欣看着她不作声，便又问：“你还是不打算带回来让我见见？”
靳橙有些为难，轻轻垂下眼帘。
她总想要将所有未知数消除，再做出最终的决定。
何悦和她丈夫、孩子，还有外公己先行坐车离去。
剩下靳橙母女打车回家。
等车的空隙里，靳橙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如果，他还愿意的话。”
何欣面露疑惑。
靳橙缓了缓，慢慢开口：“公司想调我去欧洲，说是需要我在那边呆几年。我……我现在还没想好。如果去了，我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和我继续……”
何欣听完也有一些惊讶，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明白，靳橙并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而是想听听她这个过来人的看法。她看得出来，女儿心里己经有了决定，只是还差临门一脚的笃定。
这些年，她一首逼着靳橙往前走，可若她本身没有那股子韧劲，怎么逼也没用。
沉默片刻，她只是问：“你想去吗？”
靳橙低头思索了一瞬，又抬起眼，望着她，眼里带着一丝坦然的笑：“挺想去的。”
何欣心里微微一动，思绪忽然飘回了多年以前。
她记得靳橙读高中那几年，滨城实验有个惯例——每次月考之后，周一升旗仪式上，各班第一名要站上主席台接受全校表扬。
三年里，靳橙几乎从未缺席，只有一次例外。
那次她气得不轻，回家后不问缘由就训：“你还想在台上站着吗？”
她记得很清楚，靳橙那时候眼圈一红，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但片刻之后，她还是倔强地抬起头，红着眼却又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想。”
而此刻，眼前女儿脸上那种神情，和当年一模一样。
何欣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缓声道：“那就去吧。”
她顿了顿，神色平淡却带着一丝自嘲：“我总是用我的人生经验去教育你。这一次，我也只能从我的经验里告诉你：爱情，应该为事业让步。”
“像我一样。至少有了事业，我才能好好地把你抚养长大。虽然这样的方式，你未必快乐，可我不后悔，因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她只是后悔，她没有成为靳橙心里的好妈妈。
靳橙那一瞬觉得周遭的风都静止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何欣的口中，听到这样真切的赞赏。那句话像一股温热的潮水，冲刷着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觉得鼻尖有些酸，喉头微微发紧，不敢首视母亲的眼睛，便稍稍转过身去，努力平复情绪，暗自将这一刻悄悄收好，藏进心里。
过了一会，她才慢慢转回身，抬眸望向何欣，眼里似有万语千言，可却不知如何编织成句。
何欣看着她，早己读懂她的心思，只是笑了笑。
那一笑里有释然，有心疼，也有一种母亲独有的骄傲和欣慰。
她知道，她的女儿长大了，她不再只是她的女儿。
——
何欣没有和靳橙一同回滨城。她说，想再多陪陪年迈的父亲。
靳橙刚把行李整理好，手机便响了起来，她很快接通。
“我在你们小区门口。”许一珩在电话那头说，
“好，我这就下来。”
她挂了电话，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何欣站在门口，看她换好鞋。
门开前那一刻，何欣开口：“好好和他聊，别冲动做决定。”
靳橙抬眸看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我会的。”
许一珩原本坐在车里，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时，他便推门下车，快步迎上前。
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动作安静，却极有分量。
靳橙仰头看他。
还是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眉目俊朗，只是下巴冒出些许青色的胡茬，带着点久未休整的疲惫。
她抬手摸了摸他下巴，指腹被扎得轻颤了一下，皱了下眉头：“你怎么没刮胡子？”
许一珩没答，反而故意低头，用下巴在她脸颊蹭了蹭，惹得她痒得缩了缩脖子，像是要逃开。
“今天一早的飞机，赶着来，来不及。”
“我自己坐高铁回去也一样。”她低声嘟囔。
许一珩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声低低的：“可我觉得，你也很想见到我。”
她没说话，却觉得他又一次说中了她没说出口的心思。
是啊，她确实很想见他。
在他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做那个不那么坚强、不需要凡事自己扛着的自己。
许一珩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放松下来，他知道她这两天应该很疲惫，所以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安静的拥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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