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宋昭的靴底己经碾过县衙后巷的青石板。
他怀里还留着苏檀昨夜靠过的温度——那姑娘蜷在长凳上睡了没两个时辰，发梢沾着他外袍的靛青，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宋捕快。"陈铁山的声音从值房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他推开门，见那粗壮汉子正俯身案头，指尖沾着朱砂在纸页上圈点，案角摆着两个木匣，匣盖大敞，里面的毒药与符咒在晨露里泛着冷光。
苏檀揉着眼睛跟进来，发间还别着根草茎。
陈铁山抬头扫她一眼，把茶碗推过去："喝口热的。"又转向宋昭，用朱笔戳了戳其中一张符咒，"这'戾令'不是普通的驱邪符。
我翻了《玄门百禁》，这是养尸阵的引魂符，得配合特定时辰的血气才能激活。"他掀开毒药匣，指腹蹭过一粒暗褐色药丸，"这玩意儿我让仵作尝了——"见苏檀变了脸色，又补充，"用死囚试的。
入口即化，三刻后心脉暴裂，表面看和中风无异。
上个月东市米行那起，仵作被收买了。"
宋昭的指节抵着桌沿，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武力值：78（+2）/智力值：82（+3）】。
他想起昨夜玉珏上的血渍，喉结动了动："码头的船呢？"
"金九的船改了靠岸时间。"陈铁山抽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我今早收到线报，说西域货改走旱路了。"他敲了敲纸条上的红圈，"城外北关、西关、南关三个关卡，这两日进出的商队比往日多三成。"
苏檀突然放下茶碗，青瓷与木桌相撞发出脆响："我阿娘失踪前，也说过要查旱路货。"她的指尖压在陈铁山画的红圈上，"我们去北关。"
三个人的影子在晨光里叠成一片。
宋昭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那是老狱卒教他的"隐刃"，刀鞘刻着"明察"二字。
他看向苏檀，她的耳尖己经褪了昨夜的红，却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白，像要把所有心事都透出来。
"换便装。"他说，"别让影组织的眼线认出来。"
北关的晨雾散得迟些。
宋昭扯了扯粗布短打，肩头还沾着陈铁山塞给他的花椒——老捕快说这是混在商队里的土法子，"身上带点市井气，比穿官服安全。"苏檀则裹了件靛蓝粗布衣，头上包着帕子，只露出半张被晒得微褐的脸，倒真像个进城卖绣活的村姑。
他们蹲在关卡旁的枣树下，看一队商队摇着铜铃过来。
打头的骡子驮着油布包，油布角露出半片染着金漆的木框——像是运家具的。
可宋昭的鼻尖动了动，油布下飘出的不是木料的腥气，是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像西域传来的安息香。
"他们。"苏檀的帕子蹭过他手背，声音压得比蝉鸣还轻，"我阿爹查影组织时说过，安息香是最好的遮味剂。"
商队过了关卡，赶车的汉子往守关兵丁手里塞了串铜钱。
宋昭数了数，七枚——大楚的商税是五枚起，多出来的两枚，是买"眼瞎"的钱。
"跟。"他低声道，靴底碾断一根草茎。
商队进了城，七拐八绕停在西市尽头的"聚宝阁"前。
朱漆门匾有些褪色，门帘却是簇新的湖蓝缎子，两个伙计站在门廊下，见商队过来，忙不迭掀帘子。
打头的赶车汉跳下来，冲门里喊了声"金爷"，油布包便被迅速搬了进去。
"这铺子上个月才开。"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我阿娘失踪前，账房先生说她最后去过西市。"她望着门楣上的"聚宝阁"三个字，突然攥住宋昭手腕，"那两个伙计——左边那个耳后有颗红痣，我阿娘的贴身丫鬟也有。"
宋昭的瞳孔缩了缩。
他摸出怀里的玉珏，断口的月牙形在指腹压出浅痕。
系统提示音轻响：【破妄境试炼进度：51%】。
夜幕像块浸了水的黑布，慢慢罩下来。
宋昭贴着聚宝阁后墙的青藤，隐身技能发动时，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淡了。
苏檀跟在他三步外，脚步轻得像片叶子——这是听风楼的"踏叶步"，她昨夜说，是她阿娘教的。
阁内灯火透过窗纸漏出来，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
宋昭贴在窗根下，指尖蘸了口水捅破窗纸，里面的对话便漏了出来。
"这批货里混了三箱'戾令'符。"是小七的声音，带着股金属刮擦般的冷，"影大人说，子时前必须送到城南乱葬岗。"
"金九"的声音粗哑："那姓宋的捕快最近盯得紧——"
"盯得紧？"小七笑了，宋昭看见他眉骨上的月牙疤在油灯下泛白，"他连玉珏的断口都没看明白，能翻出什么浪？"
宋昭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想起昨夜苏檀说"我阿娘的玉珏"，想起玉珏断口的月牙形，和小七的疤严丝合缝。
系统面板突然灼烧般发烫，【破妄境试炼进度：68%】的提示几乎要灼穿视网膜。
"走。"他扯了扯苏檀的衣袖，声音比夜色还轻。
可刚退到巷口，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火折子擦响的动静。
"有人！"小七的喝声像把淬了毒的刀，划破夜色。
宋昭猛地拽着苏檀闪进街角的柴堆，稻草刺得后颈发痒。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苏檀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像片被风卷起的落叶。
脚步声由远及近，灯笼的光在柴堆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小七的声音近在咫尺："搜。"
柴堆后的土墙上，月光割出道银亮的线。
宋昭望着那线，突然想起昨夜苏檀说"我阿娘失踪那晚，也说过要去码头"。
而此刻，聚宝阁的门被"哐当"踹开，灯笼光如潮水般涌进去，照出满地零乱的油布，和油布下露出的半张符咒——"戾令"两个字，在火光里泛着妖异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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