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影子在地板上摇曳了三秒，突然化作细碎的光粒钻进玉佩。苏晚感觉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两块玉佩的接缝处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像是融化的琥珀。
“这是……” 沈砚清的指尖刚触到玉佩，整面穿衣镜突然泛起白雾。镜中不再是旋转餐厅的倒影，而是 1943 年的圣玛利亚中学 —— 银杏树下的苏婉正踮脚给穿军装的男人别钢笔，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无名指戴着同款的素银戒指。
“原来他们订过婚。” 苏晚的声音发颤，胎记的灼痛感突然消失了。她看着镜中苏婉胸前的玉佩，突然明白那不是单纯的信物，而是用两个人的血养过的同心玉。
镜面的白雾越来越浓，苏婉闻到熟悉的檀香。当雾气散去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 奶奶正坐在老宅的藤椅上，手里着半块鲤鱼玉佩，对面站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军绿色的旧中山装第二颗纽扣掉了，露出里面缝补过的衬里。
“沈老弟，这玉佩你该收着。” 奶奶的声音比记忆中年轻许多，“婉婉临终前说，等孩子长到二十岁，就把这个交给沈家后人。”
老人的手在颤抖，接过玉佩的瞬间，袖口滑下来露出半截疤痕 —— 与沈砚清小臂上的伤痕完全吻合。“她终究还是……” 老人的声音哽咽，“当年我哥他……”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奶奶打断他，将一个铁皮盒推过去，“布防图的真迹在这里，等抗战胜利七十年那天，你再交给档案馆。”
镜面突然剧烈晃动，沈砚清抓住她的手腕时，苏晚看见老人从军装口袋掏出支青铜哨子，吹了个不成调的《夜来香》。最后那个破音的瞬间，镜中奶奶的鬓角突然染上白霜，而老人的身影正在化作光粒消散。
“那是我祖父。” 沈砚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 1998 年去世的，临终前说有个穿旗袍的女士托他保管样东西，要亲手交给‘锁骨有月牙的姑娘’。”
苏晚猛地想起奶奶遗嘱里的附加条款：“西厢房的五斗柜第三层，归沈砚清教授所有。” 她拽起沈砚清就往外跑，旋转餐厅的侍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撞开玻璃门，银盘里的牛排还在滋滋作响。
老宅的铜锁在钥匙插进的瞬间自动弹开。西厢房的五斗柜前积着层薄灰，第三层的抽屉虚掩着，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笺。苏晚拉开抽屉的刹那，整间屋子突然飘起檀香 —— 里面躺着个红绸包裹的铁皮盒，还有本 1943 年的日记。
“这是……” 沈砚清翻开日记，扉页的钢笔字力透纸背：“赠砚清，愿君此生长安，不必记我。” 落款日期是民国三十二年八月十西，正是火灾前一天。
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苏婉站在军火库前，手里举着张纸，上面的字迹与布防图完全不同。沈砚清突然指着照片角落的麻袋，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日军的化学武器标识！她根本不是要交布防图，是想烧掉毒气弹仓库！”
苏晚的指尖划过照片背面的朱砂印，那是个小小的 “婉” 字：“所以她故意让沈砚清的祖父带走假情报，自己留在火场引爆炸药。” 她打开铁皮盒，里面的布防图上用红笔圈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边写着 “引爆点”。
“祖父当年是被胁迫的。” 沈砚清的声音发哑，“日军抓了他的家人，逼他去交易现场当内应。但他在最后关头调换了引爆装置的图纸，这才让苏婉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最后一页日记的字迹潦草，像是在火里写的：“八月十五，月上中天，我将与毒气弹同归于尽。沈郎若活，不必寻我，愿来世做寻常人家女，在 2023 年的档案馆等你查档。”
“等你查档……” 苏晚突然笑出声，眼眶却热得发疼。她看向沈砚清手里的玉佩，接缝处的金色液体己经凝固，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窗外传来鸽子振翅的声音。苏晚走到西厢房的窗前，看见晾衣绳上挂着两件刚洗好的白衬衫，风一吹就贴在了一起。沈砚清的那件袖口绣着小小的 “晚” 字，是她昨天用钢笔水偷偷绣的。
“下周的档案课要讲 1943 年的秘密战线。” 沈砚清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准备用苏婉的故事当案例。”
苏晚转身时撞到他怀里的青铜哨子，哨子落地的瞬间，自动吹出完整的《夜来香》。她看着他耳后那颗逐渐变淡的朱砂痣，突然明白苏曼殊说的灵魂分裂是真的 —— 只是被血咒分开的不是沈砚清，而是苏婉。
一半化作她锁骨的胎记，一半藏在沈家的玉佩里，跨越七十八年的月光，终于在 2023 年的初秋重新合二为一。
档案室的挂钟敲响十下时，苏晚在新到的民国档案里发现张泛黄的收据：1943 年 8 月 14 日，沈砚清在霞飞路的银楼订了对鲤鱼玉佩，备注栏写着 “赠婉婉，待胜利日换龙凤佩”。
她抬头看向讲台上的沈砚清，他正好讲到 “情报人员的牺牲与传承”，目光穿过三十八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与老照片里那个年轻军官如出一辙的笑容。
下课铃响的瞬间，苏晚的手机收到条新消息，是档案馆发来的老照片修复完成通知。点开图片的刹那，她突然捂住嘴 ——1943 年的中秋夜，火场废墟前站着个穿军装的身影，手里举着半块鲤鱼玉佩，背后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照片的右下角有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血写的：
“月落时，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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