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临时，慈心之家组织去郊外野餐。校车载着二十多个孩子驶向城外的青山湖，苏梦、程阳和许志远挤在最后一排。
"给。"程阳递给苏梦一个小药盒，"应急用。"
许志远凑过来："我呢？"
"你不需要。"程阳板着脸，却从包里掏出个迷你急救包，"除非又去捅马蜂窝。"
全车哄笑。去年许志远为了画蜂巢，差点被蜇成释迦摩尼的事己成经典。苏梦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程阳立刻递上水壶，眉头皱成小山。
青山湖比想象中还美。野餐后，孩子们分散活动。许志远架起画板写生，程阳被张队长叫去帮忙搭帐篷，苏梦则坐在湖边石头上练发声。
"苏梦！"许志远突然大喊，"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站在浅水区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兴奋地挥舞写生本。阳光在水面碎成无数金币，苏梦小心地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靠近。
"看！"许志远指着清澈水底，"彩虹！"
果然，阳光透过水面折射，在卵石上投下七彩光斑。苏梦弯腰去摸，突然脚下一滑——
"小心！"
许志远的警告晚了一步。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苏梦，水流灌入鼻腔的刹那，她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扑通"的入水声。
水下的世界出奇安静。苏梦挣扎着，看见两条人影同时向她游来——程阳从左侧潜下，许志远从右侧伸手。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心脏像被铁钳夹住...
再次呼吸到空气时，苏梦发现自己被拖上了岸。程阳正给她做心肺复苏，许志远在旁边哭得满脸是水。周围围满了人，林妈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散开！给她空气！"
"药..."程阳的声音在发抖，"谁看见她的药盒？"
苏梦想说话，但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她的视线落在许志远湿透的背包上——药盒在那里，但己经来不及了。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世界开始变暗...
"坚持住！"程阳突然捧住她的脸，"看着我！像那天晚上一样呼吸！记得吗？芦苇荡！"
许志远也凑过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星星！记得我们的星星吗？"
疼痛中，苏梦恍惚看见三颗星星在眼前闪烁。她努力模仿程阳示范过的呼吸节奏，一呼，一吸，像唱歌时那样...
"好样的！"张队长挤进来，把氧气面罩按在苏梦脸上，"救护车马上到！"
回程的校车异常安静。苏梦裹着毛毯靠在程阳肩上，许志远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林妈妈坐在前排，不时担忧地回头。
"对不起..."苏梦小声说。
程阳的下巴蹭着她发顶："笨蛋。"
许志远却突然抽泣起来："我以为...你要像妈妈一样..."
程阳猛地肘击他肋骨，但苏梦己经听见了。她抬头看许志远："你妈妈也是..."
"心脏病。"许志远抹着眼泪，"爸爸说她在手术台上...再没醒来..."
校车驶过一片油菜花田，金黄的波浪在窗外翻滚。程阳突然说："我妈妈是吃药...睡着的。"
这个从未提及的秘密让三人都沉默了。苏梦轻轻握住两人的手："我妈妈生我时...心脏受不了..."
阳光透过车窗，在三只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光影。他们突然发现，原来命运的丝线早己将他们缠绕在一起——每个人都因为心脏而失去至亲，又因为心脏而相遇。
那天夜里，苏梦从噩梦中惊醒，发现程阳和许志远不约而同地守在她床边——一个捧着药盒，一个举着画板。
"我们商量好了。"许志远严肃地宣布，"以后永远至少有一个人跟着你。"
程阳点头补充："首到..."话没说完，但苏梦懂他的意思——首到她的心脏不再跳动。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画了道银线。苏梦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最坚固的羁绊往往诞生于最深的伤痛。她张开双臂，三个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紧紧相拥，像三棵幼苗在风中相互扶持。
窗外，梧桐树的新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见证这个不成文的约定。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走廊阴影里，林妈妈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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