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降临的那天，慈心之家来了批新孩子。苏梦正在琴房练声，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尖叫。她冲出去时，看见程阳被三个大孩子堵在墙角，雪球在他胸前碎成冰渣。
"人贩子的狗！"领头的男孩又捏起雪球，"我妹妹差点被你们卖到山里！"
程阳像尊石像一动不动，任凭雪球砸在脸上。苏梦要冲过去，却被许志远拉住："别去，会刺激他。"
果然，当苏梦的咳嗽声传来时，程阳突然暴起，一拳打在领头男孩鼻梁上。混战最终被赶来的护工制止，但程阳的档案上又添了笔"暴力倾向"。
"为什么不还手？"晚上苏梦给程阳涂药时忍不住问。
程阳盯着结霜的窗户："他说的是事实。"
许志远正在修补被打裂的画框，闻言摔了胶水瓶："才不是！你救了那么多人！"
"但我确实帮老刀做过事。"程阳的声音像钝刀割过冰面，"七岁起就学怎么分辨'好货'。"
苏梦的棉签停在程阳眉骨伤疤上。他突然抓住她手腕："知道这疤怎么来的吗？八岁那年我放跑了个女孩，老刀用烧红的钥匙..."
许志远猛地捂住耳朵："别说了！"
雪又下了起来，簌簌地拍打窗户。程阳起身离开，没带外套就走进风雪中。苏梦和许志远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奔跑，呼出的白气很快被黑暗吞没。
"他每晚都这样。"许志远小声说，"我听见他做噩梦。"
苏梦摸出枕头下的药盒——程阳每周都会补充，尽管没人知道他怎么弄到的昂贵进口药。她突然掀开被子："得让他回来。"
雪地里，程阳己经跑得踉踉跄跄。苏梦拦在他面前时，他差点撞上来。
"回去。"程阳声音嘶哑，"会感冒。"
苏梦张开双臂："除非一起。"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程阳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上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烁。远处传来许志远的喊声："我煮了可可！"
最终三人挤在阁楼的小窗前，共披一条毯子。许志远变魔术似的掏出三块姜饼，形状歪歪扭扭但能认出是人形。
"我们。"他指着饼干，"我做的。"
程阳的饼干少了只胳膊，但他小心地捧着，像对待什么珍宝。苏梦突然开始唱歌，是周教授新教的《雪绒花》。没有伴奏的清唱在雪夜里格外清澈，许志远跟着哼起来，最后连程阳也加入——虽然严重走调，但三人的声音在小小的阁楼里交织成奇妙的和谐。
歌声飘向窗外，惊醒了梧桐树上的知更鸟。林妈妈站在楼下阴影里，微笑着听完了整首歌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程阳被叫到院长办公室。苏梦和许志远扒在门外，听见林妈妈严肃的声音："打人不对，但保护同伴值得表扬。"
"他们不是同伴。"程阳的声音闷闷的，"是家人。"
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许志远笑得露出虎牙。林妈妈继续说："市消防队下周来福利院做安全讲座，你愿意当志愿者吗？"
这个安排看似平常，却改变了程阳。消防员们不知道他的过去，只夸他"反应敏捷"、"沉着冷静"。带队的张队长甚至拍着他肩膀说："小子，长大后考虑来我们这儿？"
那天晚上，程阳破天荒地主动谈起未来："消防员需要掌握急救技术。"他翻开《急诊医学》的扉页，"张队长说他们经常第一个到达事故现场。"
许志远正在画新的三人组画像——这次他们都穿着制服：苏梦的歌唱家礼服、程阳的消防员装备，以及...他自己的画家围裙。
"我要把画挂满全世界！"许志远宣布，"这样不管你们在哪，都能看到！"
苏梦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下拖出个小盒子："看！"里面整齐排列着三个泥塑小人，是她在手工课上偷偷做的。
程阳拿起那个戴消防头盔的小泥人，指尖轻轻抚过头盔上的红星。月光透过窗户，给三个并排摆在窗台上的小泥人镀上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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