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之家的音乐教室有架走调的旧钢琴。每周三下午，退休音乐老师赵奶奶会来教孩子们唱歌。苏梦总是坐在角落，首到那天赵奶奶弹奏《茉莉花》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跟上了旋律。
"谁在唱？"赵奶奶惊讶地停下演奏。
所有目光转向窗边的苏梦。她脸色煞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歌，父亲常边弹边唱。
"再唱一次，孩子。"赵奶奶的皱纹舒展开来，"就刚才那段。"
钢琴前奏再次响起。苏梦闭上眼睛，想象父亲在画板前哼歌的样子。歌声像溪流般自然流淌，当她唱到"芬芳美丽满枝桠"时，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程阳和许志远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刚从菜园摘的西红柿。
歌声戛然而止。但赵奶奶己经激动地拍起手："天哪！绝对音感！"
那天晚饭后，林妈妈把苏梦叫到办公室。桌上摆着一沓资料，最上面是份医学报告。
"赵老师认为你应该接受专业训练。"林妈妈翻开资料，"但我们需要先确认你的心脏..."
报告上的医学术语像天书，但苏梦认出了"二尖瓣"和"轻度返流"。程阳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板缓释片。
"唱歌对心肺功能有帮助。"他突然说，"只要不过度。"
林妈妈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孩子："如果医生同意...我认识音乐学院的周教授。"
许志远从程阳背后冒出来："我要当苏梦的经纪人！"他挥舞着素描本，"连海报都设计好了！"
本子上画着个穿星空裙的小女孩站在舞台上，周围飞舞着音符。苏梦惊讶地发现许志远不知何时记下了她各种神态——歪头听歌时、发呆时、甚至睡觉时微张的嘴。
"你什么时候..."
"每天。"许志远得意地咧嘴，"我将来要当画家，画满一千张苏梦！"
程阳轻咳一声："医生说要避免剧烈情绪波动。"
林妈妈笑着收起资料："下周三周教授会来听你唱歌。"
这个消息像野火传遍福利院。有孩子羡慕，也有大孩子背后议论"心脏病还做梦"。但最让苏梦意外的是程阳的变化——他开始长时间泡在图书室，带回的医学书籍越堆越高。
"你想当医生？"某个深夜，苏梦在厨房撞见他对着《心血管解剖学》做笔记。
程阳合上书："只是看看。"但苏梦注意到书页间夹着赵奶奶给的声乐训练手册。
许志远的天赋同样引人注目。当他的素描本被来访的儿童心理专家看到后，很快有艺术学校表示愿意提供奖学金。最令人惊讶的是，有对夫妇看中他的绘画才能，提出单独收养。
"我不去。"许志远在三人秘密基地——阁楼储藏室宣布，"除非他们收养我们三个。"
程阳正在修理小满送的破旧收音机，螺丝刀在掌心顿了顿："傻子才拒绝。"
"你才傻！"许志远把炭笔摔在地上，"我们发过誓的！"
苏梦想起那个雨夜，三人在星空下无声的约定。她捡起炭笔，在许志远素描本空白页画了三只紧握的手："也许...我们可以自己组成家庭？"
收音机突然刺啦作响，飘出断续的音乐声。程阳没有抬头，但苏梦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天，许志远当着所有孩子的面拒绝了收养。那对夫妇遗憾离开时，林妈妈在走廊尽头发现了偷偷抹眼泪的男孩。
"他们家有画室..."许志远抽噎着，"还有进口颜料..."
林妈妈蹲下来与他平视："知道为什么慈心之家有这么多艺术课程吗？"她指向墙上的照片，"我丈夫是画家。他总说，真正的艺术不是为了被人欣赏，而是..."
"为了表达爱。"许志远突然接话，眼睛亮起来，"就像苏梦唱歌时想着她爸爸！"
当天下午，许志远在三人秘密基地挂起巨幅画作——画上是成年后的他们：穿白大褂的程阳、站在舞台中央的苏梦，以及...正在画这幅画的自己。
"看！"许志远指着画中细节，"程阳办公室里挂着苏梦的唱片，我的画展海报上有你们两个的剪影！"
程阳难得没泼冷水，反而从书包里掏出个自制相框，把画小心翼翼地装进去。相框是用废旧木条打磨的，角落刻着三颗小星星。
苏梦的声乐课进展神速。周教授第一次听她唱歌就红了眼眶，课后拉着林妈妈长谈许久。那天起，每周五下午有专车接苏梦去音乐学院上课，程阳总是默默坐在最后一排，膝盖上摊开着医学书。
"今天学呼吸控制。"回家的路上，苏梦兴奋地比划，"周教授说我的横膈膜..."
"这里。"程阳突然按住她肋骨下方，"吸气时要感觉这里扩张。"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让苏梦想起父亲教她感受心跳的样子。许志远从后面蹦过来，把两人撞得踉跄："我要报名全市少儿绘画比赛！主题是《我的家》！"
三人在夕阳下的影子拖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重叠。苏梦悄悄勾住程阳的小指，另一只手拽着许志远的衣角，像一串歪歪扭扭却永不分离的纸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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