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把苏梦扎醒。她躺在某个阴暗房间的水泥地上，手腕和脚踝都被塑料扎带捆住。墙角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空气里有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苏梦本能地蜷缩。但进来的不是阿峰，而是个满脸雀斑的男孩，看着和她差不多大，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碗。
"喝。"男孩蹲下来把碗凑到她嘴边，动作粗鲁却小心地没洒出来，"退烧的。"
苏梦别开脸："程阳呢？"
男孩的手抖了一下，热汤泼在她锁骨上。"阳哥他..."话没说完，门又被推开，阿峰带着两个助手走进来。
"醒了？"阿峰用文明杖挑起苏梦下巴，"你的小朋友很能跑啊，可惜..."他掏出手机播放视频，画面里程阳被绑在椅子上，老刀正用烟头烫他眼皮。
苏梦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呜咽。阿峰满意地收起手机："放心，暂时死不了。毕竟..."他突然扯开苏梦衣领，"你的心脏比他值钱。"
雀斑男孩突然挡在苏梦前面："老板说要保证她健康！"
阿峰眯起眼睛："许志远，你爸没教过你规矩？"文明杖狠狠戳在男孩肩胛骨上，他疼得脸色发白却没让开。
等阿峰带着笑声离开，叫许志远的男孩才转身解开苏梦脚踝的扎带："我是被...被派来看着你的。"他声音越来越低，"我爸是他们的医生。"
苏梦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程阳在哪？"她哑着嗓子问。
许志远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给她："阳哥说...说你要是问起他，就给你这个。"
水果糖纸上用血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苏梦攥紧糖纸，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许志远手忙脚乱地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
"他让我准备的。"男孩扶她喝水，"说你逃跑肯定会犯病。"
药片苦涩的味道让苏梦咳嗽起来。许志远突然压低声音："三天后船会到，在那之前..."他警惕地看了眼摄像头，"阳哥说东边小河下游有片芦苇荡。"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志远立刻退开。进来的是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胸口名牌写着"许医生"。
"指标怎么样？"男人检查苏梦瞳孔。
许志远低头翻看根本不存在的记录："心率120，血压..."
"行了。"许医生不耐烦地挥手，"准备镇静剂，老板要带她去见投资人。"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苏梦看见许志远偷偷对她比了个"三"的手势。黑暗降临前，她听见父子俩压低声音的争吵。
"...会害死所有人！"
"爸！他们还是孩子..."
"闭嘴！你以为我想..."
再次醒来是在行驶中的车厢里。阿峰正用湿巾擦文明杖上的金边，见苏梦睁眼，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车厢角落的显示屏正在循环播放苏梦父亲的作品集。阿峰用杖尖轻敲屏幕："我们有位客户，特别钟爱你父亲的画风。"他突然俯身，香水味混着口臭喷在苏梦脸上，"猜猜他出多少钱买你的骨髓？"
苏梦在座椅上蜷成一团，心脏不规则地狂跳。阿峰大笑着按下某个按钮，车厢隔板缓缓降下——程阳被铐在对面椅子上，满脸血污，右眼肿得睁不开。
"打个招呼？"阿峰把文明杖抵在程阳喉咙上，"艺术家小姐很担心你呢。"
程阳的左眼在的眼皮下找到苏梦，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苏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迅速变得煞白。
"又来了？"阿峰嫌恶地后退，"小许！"
许志远从副驾驶爬过来，装模作样地检查后惊呼："可能是气胸！需要立即..."
"晦气！"阿峰踹了脚座椅，"前面停车！"
车停在某个废弃加油站。许志远扶着苏梦下车时，在她手心写了"芦苇"二字。阿峰和司机在车尾抽烟，程阳还被铐在车里。
"我数到三。"许志远突然低声说，假装在调整苏梦的输液管，"往那个生锈的油罐后面跑。"
苏梦瞪大眼睛："程阳..."
"他会跟上。"许志远声音发颤，"我爸在钥匙上做了手脚。"
阿峰扔烟蒂的声音传来，许志远猛地推了苏梦一把："跑！"
苏梦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耳边风声呼啸，背后传来阿峰的怒骂和许志远的惨叫。生锈的油罐后是片灌木丛，她不顾荆棘划破小腿，拼命往深处钻。
枪声。
苏梦摔进条干涸的排水沟，心脏疼得像被铁钳夹住。又一声枪响，然后是汽车引擎的咆哮。她哆嗦着摸出许志远塞给她的药片吞下，在草丛里蜷成团。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接近。苏梦屏住呼吸，看见一双沾满泥巴的球鞋停在面前。
"找到你了。"程阳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右臂不自然地垂着，但左手紧紧攥着把车钥匙，"小许他..."
远处传来警笛声。程阳用牙齿撕开衬衫下摆，绑住苏梦流血的小腿："能走吗？"
苏梦抓住他衣领："许志远呢？"
警笛声越来越近，程阳突然把苏梦背起来："抓紧。"他朝着与警笛相反的方向跑去，每一步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他说...说芦苇荡见。"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父亲画里那些抽象的线条。苏梦伏在程阳背上，听见他的心跳和警笛声混在一起。转过某个山坡后，眼前突然出现波光粼粼的河面。
"到了..."程阳跪倒在芦苇丛边，小心地把苏梦放下。他的右臂软绵绵地垂着，额头抵在地上剧烈喘息。
苏梦用芦苇杆舀水给他喝，发现他后腰有片可怕的淤紫。"阿峰..."
"死了。"程阳咳嗽着说，"小许他爸...用手术刀..."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瞳孔扩散得很大。
苏梦手忙脚乱地摸他口袋，找出一支用过的肾上腺素笔。远处警笛声渐近，芦苇丛突然传来窸窣声——许志远满脸是血地钻出来，白大褂成了破布条。
"我就知道..."他瘫坐在两人旁边，从怀里掏出个沾血的塑料袋，"药...药品都在..."
程阳用左手抓住他和苏梦的手腕，三只伤痕累累的小手在夕阳下叠成金字塔。警笛声、首升机轰鸣声、扩音器的喊话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看。"程阳突然指向天空，"星星。"
暮色中确实有三颗早早亮起的星辰。苏梦想起父亲常说，地上每消失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她紧紧握住两个男孩的手，心想原来星光也可以是温暖的。
当警察拨开芦苇丛时，看到的是三个浑身是伤却紧紧依偎的孩子，六只眼睛里盛着同样的星光。而在他们头顶，三颗星辰正穿透暮色，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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