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渗透进窗帘缝隙时,苏梦醒了。
她数到三才睁开眼睛——这是爸爸教她的小魔法。数到一,想象自己是森林里的小鹿;数到二,感受被窝像蒲公英一样柔软;数到三,就能看见童话般美好的清晨。睫毛颤动的瞬间,她果然看见阳光在淡紫色的墙纸上跳舞,那些爸爸亲手画的小云朵正冲她微笑。
"妈妈今天做了草莓酱松饼。"爸爸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伴随着瓷器轻碰的脆响。苏梦立刻闻到甜腻的香气,她踢开印着芭蕾舞者的被子,光脚踩在微凉的原木地板上。左脚第三个木节总是比其他地方温暖些,那是去年冬天妈妈亲手修补过的痕迹。
推开房门时,苏梦习惯性地屏住呼吸。走廊墙上挂着全家福,照片里的妈妈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嘴唇像刚摘下的樱桃。爸爸说这是魔法照片,只要每天早晨认真看三秒,妈妈就会在梦里给她讲故事。
"我们的小云雀起床啦?"爸爸蹲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绘有向日葵的托盘。他浅灰色的毛衣袖口沾着颜料,右脸颊有一道未洗掉的钴蓝色痕迹。苏梦踮起脚尖去擦那道颜色,爸爸却突然转向左侧空无一人的地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睡:"小心烫,我帮梦梦吹凉了再吃。"
苏梦安静地看着爸爸对着空气说话。她己经学会不去问"妈妈在哪里"这样的问题了。上周三王莉莉在幼儿园说她是"没妈妈的怪小孩",她哭着跑回家时,爸爸正站在梯子上给客厅的星空顶补画流星。那些晶莹的泪珠像陨石般砸在地板上,爸爸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今天要扎妈妈最喜欢的蝴蝶结。"爸爸放下托盘,手指穿过她细软的发丝。梳妆台上并排放着两把木梳,大些的那把齿缝里还缠着几根栗色长发。苏梦盯着镜子里爸爸颤抖的手指,他正在给并不存在的人递发绳:"亲爱的,帮我拿着这个好吗?"
早餐桌上摆着三套餐具。妈妈的位置前放着插有野花的玻璃瓶,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苏梦小口咬着松饼,看爸爸把果酱抹在第三片面包上,然后推到空座位前。"你妈妈最近喜欢酸甜口味的。"他对苏梦眨眨眼,仿佛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衣柜门没关严,苏梦瞥见妈妈那件米色风衣整齐地挂着,口袋里露出半截浅紫色手套。去年深秋妈妈戴着这双手套送她去幼儿园,在梧桐树下教她辨认不同形状的落叶。现在风衣每周都会被爸爸送去干洗,回来时总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该换鞋了,小公主。"爸爸单膝跪在玄关,手里拿着两双同款不同码的红色玛丽珍鞋。苏梦把脚伸进较小的那双时,听见爸爸对着另一双鞋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看不见的丝线勒紧了喉咙。
电梯镜面映出父女俩的倒影。苏梦数着爸爸眼角新添的皱纹,那些细纹比上周又深了些,像被雨水冲刷出的沟壑。她突然伸手按住镜子里爸爸的影子,指尖刚好挡住他泛红的眼眶。
"爸爸是艺术家,艺术家都容易激动。"这是爸爸常说的话。每当他在深夜画室里发出类似受伤动物的呜咽,或是对着未完成的画布突然流泪时,都会这样向惊醒的苏梦解释。
幼儿园拐角处有家新开的甜品店。爸爸突然停下脚步,橱窗倒影里他的表情像被打碎的玻璃。"你妈妈最爱吃提拉米苏..."他喃喃自语,右手无意识地抚过左胸口袋——那里永远装着妈妈的照片。苏梦数到十,爸爸就会恢复常态。果然,数到八时他己经蹲下来帮她整理蝴蝶结:"放学我来接你,记得看云。"
王莉莉在积木区朝她做鬼脸。苏梦把手放在裙兜里,指尖触到爸爸今早塞进来的小画片——妈妈跳《天鹅湖》的速写。画纸边缘己经起毛,但妈妈扬起的下巴依然保持着骄傲的弧度。这让她想起爸爸说过的,妈妈最后一次演出后谢幕的样子。
"像星星落在舞台上。"爸爸总是这样形容,眼睛亮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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