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易经・系辞》第八章原文及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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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易经・系辞》第八章原文及解读

 

第八章原文: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同人先号啕而后笑。” 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 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也以往,其无所失矣。”

“劳谦,君子有终,吉。” 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亢龙有悔。” 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不出户庭,无咎。” 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

《易传?系辞》第八章深度解析:从言行枢机到实践的哲学建构

一、章节文本脉络与核心议题辨正

《系辞》第八章以孔子对六则爻辞的阐释为核心,通过 “鸣鹤在阴”“同人先号啕而后笑” 等具体卦爻案例,构建起 “言行 — 同心 — 慎微 — 谦德 — 慎密 — 治世” 的实践体系。本章不同于前章 “崇德广业” 的宏观纲领,而是转向具体道德实践的方法论,其思想脉络可概括为:以 “言行” 为道德实践的枢纽,以 “同心” 为群体的基础,以 “慎微” 与 “谦德” 为个体修养的路径,最终落脚于 “慎密防患” 的政治哲学与社会治理智慧。

从文本结构看,本章可分为六个阐释单元,每个单元均遵循 “引爻辞 — 孔子释 — 推衍义理” 的模式:

言行之枢机(鸣鹤在阴卦):论言行的道德影响力;

同心之(同人卦):论群体协作的精神基础;

慎微之智慧(大过卦初六):论细节修养的哲学意义;

谦德之践行(谦卦九三):论谦虚美德的政治

亢龙之忧患(乾卦上九):论居高位者的危机意识;

慎密之治道(节卦初九与解卦六三):论保密原则与社会治理。

这种 “以例证理” 的论述方式,既体现了《易传》“观象系辞” 的思维特征,也凸显了儒家 “即事穷理” 的实践品格。

二、“言行枢机”:道德实践的起点与边界

1. “言行,君子之枢机” 的哲学定位

孔子以 “枢机” 喻言行,强调其为道德实践的关键节点。“枢机” 本指门户开合的枢纽,引申为事物发展的关键动因。在《论语》中,孔子己提出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里仁》),而本章进一步将言行提升至 “荣辱之主”“动天地” 的高度,构建了三层递进的义理:

本体论层面:言行是心性的外显,“言善”“言不善” 首接反映内在德性,如鹤鸣子和的自然感应,体现 “诚于中,形于外” 的儒家心性论;

学层面:言行具有社会辐射力,“千里之外应之 / 违之”,暗合《中庸》“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 的理想;

宇宙论层面:“动天地” 之说将言行与天地之道相贯通,赋予道德实践以形而上意义,为宋明理学 “体用一源” 的思想埋下伏笔。

2. 言行之 “慎” 的双重维度

孔子强调 “可不慎乎”,其 “慎” 包含:

动机之慎:言行需本于 “善”,即内在德性的真诚流露,而非虚伪表演。朱熹注:“言善则应,言不善则违,理之必然,如影响然。”(《周易本义》)

效果之慎:言行需预见社会影响,如王夫之指出:“枢机之发,荣辱生焉,非独一身,而天下之应之速矣。”(《周易内传》)这种思想对后世 “言责” 观念影响深远,如韩愈《原毁》强调 “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正是对言行风险的警惕。

三、“二人同心”:群体的精神根基与实践智慧

1. “同心” 的哲学本质:从 “感通” 到 “合一”

孔子释 “同人先号啕而后笑”,提出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将 “同心” 视为群体凝聚的核心。这一思想植根于《周易》“阴阳交感” 的宇宙观:

本体论基础:“同心” 本质是 “道” 在群体中的体现,如张载所言 “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西铭》),将个体精神通贯于群体;

实践论意义:“断金” 言其力量,“如兰” 言其和谐,二者构成儒家 “和而不同” 群体的两极 —— 既强调目标一致性,又承认个体差异的互补性。

2. “同心” 的延伸:从君臣到朋友

本章对 “同心” 的阐释,为儒家五伦关系提供了哲学依据:

君臣之道:《尚书?泰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与 “同心” 思想相通,强调政治共同体的精神共识;

朋友之谊:《论语》“有朋自远方来” 的前提是 “道同”,朱熹注 “同心则同德,同德则同志”(《西书章句集注》),将 “同心” 作为友谊的最高标准;

现代启示:明清之际黄宗羲提出 “天下为主,君为客”,其 “天下同心” 的理想,正是对本章思想的民主性转化。

西、“慎微” 与 “谦德”:个体修养的实践方法论

1. “藉用白茅”:慎微之德的现象学阐释

孔子释大过卦初六 “藉用白茅,无咎”,以 “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 强调 “慎之至” 的意义。这一思想包含三重深意:

“薄物重用” 的辩证法:茅草虽微,却因谨慎使用而彰显价值,与《道德经》“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异曲同工,体现儒道对 “微” 的共同重视;

“慎术” 的实践智慧:“慎斯术也以往” 之 “术”,非权术而是修养方法,如程颐所言 “慎畏乎小事者,战战兢兢,其心常存,故能成其大”(《伊川易传》);

“无咎” 的实践目标:儒家不求 “无过” 而求 “无咎”,体现现实理性精神,如王弼注 “慎之至也,何咎之有?贵慎之也”(《周易注》),将 “慎” 作为避免过失的根本。

2. “劳谦有终”:谦德的政治建构

孔子释谦卦九三 “劳谦,君子有终,吉”,提出 “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 的修养境界,将 “谦” 从个人美德升华为政治

“谦” 的本质:“致恭以存其位”

谦德并非自我贬抑,而是 “德言盛,礼言恭” 的辩证统一 —— 内在德性充实(盛),外在行为恭敬(恭)。如荀子所言 “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荀子?宥坐》),强调谦德对地位的巩固作用,而非否定等级秩序;

“不伐不德” 的修养工夫

“伐” 为夸耀,“德” 为居功,孔子以 “厚之至” 赞之,与《尚书?大禹谟》“满招损,谦受益” 形成互文。宋明理学将此转化为 “克己复礼” 的具体实践,如王阳明强调 “谦者,众善之基;傲者,众恶之魁”(《传习录》)。

五、“亢龙有悔” 与 “慎密不出”:政治哲学的危机意识与治理智慧

1. “亢龙有悔”:权力的警示机制

孔子释乾卦上九 “亢龙有悔”,首指权力巅峰的危机:“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其思想可解构为:

权力合法性的三重维度

“有位” 需德位相配,“有民” 需获得认同,“有辅” 需贤人辅佐,三者缺一不可。这一思想影响了后世 “民本” 政治理论,如孟子 “得民心者得天下” 即从此演化;

“亢” 的哲学本质:“过刚而不中”

乾卦六爻以 “中” 为吉,上九 “亢” 为过刚失中,与《周易?丰卦》“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同属对 “物极必反” 规律的认知。王夫之注:“亢者,据至高之位,而脱离乎民,虽有贤人,无由自进以相辅。”(《周易外传》)揭示了权力异化的根源。

2. “慎密不出”:信息与治理秩序

孔子释节卦初九 “不出户庭,无咎”,引申至 “乱之所生,言语以为阶”,构建起 “保密 — 防患” 的治理逻辑:

“密” 的政治哲学意义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将保密从个人修养提升至政治,与《周易?系辞上》“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相呼应,形成 “密 — 显” 的政治智慧辩证。韩非子进一步发展为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韩非子?说难》),成为法家权术思想的来源之一;

“几事不密” 的现代性启示

“几” 指事之端倪,“密” 非绝对封闭,而是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如朱熹注:“几事,细微之事,当密而不泄,以害其成也。”(《周易本义》)这种思想对现代管理中的信息控制、危机预判仍具参考价值。

六、“负且乘致寇”:社会的因果律与责任观

孔子释解卦六三 “负且乘,致寇至”,提出 “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构建起 “行为 — 后果” 的因果链:

1. “负乘致寇” 的本质:位置与能力的错位

“负” 为庶民之事,“乘” 为君子之器,二者错位即 “德不配位”。这一思想与《尚书?周书》“位不期骄,禄不期侈” 相通,强调地位需以德行支撑;

孔子引申 “慢藏诲盗,冶容诲淫”,将 “致寇” 的根源归于主体自身的 “招”(招致),而非单纯归咎于外界。王阳明据此提出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传习录》),将外在秩序的维护与内在心性修养相联结。

2. 对后世法治思想的影响

儒家 “责己” 与法家 “明分” 思想在此交汇:荀子 “法者,治之端也”(《荀子?君道》)强调制度规范,而本章 “盗之招也” 则强调道德自律,二者共同构成传统社会治理的双重维度;

明清之际,王夫之批判 “小人乘器” 现象,提出 “以天下论者,必循天下之公,天下非一姓之私也”(《读通鉴论》),将本章思想转化为对君主专制的反思。

七、第八章的哲学体系建构及其历史影响

1. 从 “象 — 辞 — 意” 到实践的完整闭环

本章通过 “引象 — 系辞 — 释义” 的模式,展现了《周易》“观象系辞” 的思维特质:

“象” 为具体卦爻符号(如鹤鸣、号啕),“辞” 为圣人对符号的解释,“意” 为引申出的普遍义理(如言行、同心),形成从具象到抽象的认知跃迁,为后世 “言意之辨”(如王弼 “得象忘言,得意忘象”)提供了思维范式;

这种 “即象求理” 的方法,影响了宋明理学 “格物致知” 的认知路径,如朱熹 “格物是逐物格将去,致知则是推得渐广”(《朱子语类》),正是对本章 “拟议以成其变化” 的哲学发展。

2. 对儒家实践论的范式建构

方法论层面:本章确立了 “微显互阐” 的修养路径 —— 从言行、慎微等具体行为入手,达至 “动天地” 的道德境界,与《大学》“修身 — 齐家 — 治国 — 平天下” 的实践链条相呼应;

境界论层面:“劳谦有终”“亢龙有悔” 构建了 “中道观” 的实践标准,为后世儒家 “中庸之道” 提供了卦爻层面的例证,如程颐言 “不极亢则无悔,故亢龙有悔,中正当位则无咎”(《伊川易传》)。

3. 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多维渗透

文学领域:“其臭如兰” 成为形容友谊的经典意象,如李白《赠友人》“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 即化用此义;

政治领域:“慎密不出” 演变为 “保密” 制度,唐代《职制律》专设 “漏泄大事” 罪名,宋代司马光强调 “机事不密则害成”(《稽古录》),均本于此;

民间:“慢藏诲盗” 成为通俗道德训诫,如《朱子家训》“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胜珍馐”,体现对 “招盗” 风险的警惕。

八、现代性视域下的第八章思想重释

言行的现代转化:在信息爆炸时代,“千里之外应之” 演变为网络言论的社会影响,孔子 “慎言” 思想可转化为对公共话语责任的重视;

同心的当代价值:“二人同心” 对现代团队管理具有启示意义,如企业治理中 “共识型决策” 与 “愿景共享” 理念,暗合本章群体凝聚的智慧;

慎微思想的管理哲学:“藉用白茅” 的细节意识与现代质量管理中的 “精细化思维” 相通,如丰田生产方式强调 “细节决定成败”;

权力的警示意义:“亢龙有悔” 对现代权力监督机制建设具有参考价值,如 “权力清单” 制度正是对 “贵而无位” 危机的制度化防范。

结语:作为实践智慧的《系辞》第八章

《系辞》第八章以 “近取诸身,远取诸物” 的方式,将抽象的《易》理转化为具体的道德实践指南。其核心精神在于:通过对言行、同心、慎微等日常行为的规范,实现个体德性与社会秩序的统一。从孔子 “枢机” 之喻到宋明理学 “体用一源” 的哲学升华,本章思想始终贯穿于中国文化的血脉中,成为连接形上之道与形下之器的关键枢纽。在当代语境下,重新审视这些古老智慧,不仅能为现代性困境提供启示,更能彰显中华文化 “即世间求超越” 的实践哲学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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