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西章·布庄暗流
邺城东市的“锦绣轩”布庄，清晨的阳光洒在它古旧的门板上，仿佛给这座建筑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当门板被卸下时，一股浓郁的染料气味如同一股洪流般喷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我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那股独特的味道钻入鼻腔，让人不禁想起了织布机的嗡嗡声和染料在水中晕染的画面。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青石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走进店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樟木制成的柜台，它被擦拭得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倒映着悬挂在上方的各色布匹。这些布匹色彩斑斓，如同一条流动的彩虹，令人目不暇接。
掌柜姓郑，是个西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身材微胖，面容和蔼。此时，他正站在柜台后面，手中拿着一根鸡毛掸子，轻柔地拂拭着一匹湖蓝色的绸缎。那绸缎在他的手中显得格外柔顺，仿佛在诉说着它的高贵与优雅。
我注意到，郑掌柜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青玉扳指，当他用掸子轻轻划过布面时，扳指与布面碰撞，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仿佛是这布匹在与他低语。而在他左手的手腕处，有一道淡白色的疤痕，形状看起来像是被利箭擦过的痕迹，虽然己经愈合，但依然能让人想象到当时的惊险。
“客官想看什么料子？”郑掌柜抬头，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仿佛被岁月磨砺过一般。说话时，他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滑动，像是长期受某种气味刺激留下的习惯性动作。
关玥站在布庄最里侧的货架前，己经有一段时间了。她静静地凝视着一匹素色棉布，手中的铜钥匙轻轻划过布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则站在一旁，假装挑选布料，手指在几匹蜀锦上流连。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其中一匹时，我立刻感觉到它的质地异常粗糙，与正品蜀锦的柔滑相差甚远。
“想给家母裁件春衫，要上好的料子。”我故意提高声音说道，目光落在郑掌柜身上。他转身去取布时，腰间的衣服微微掀起，露出一块铜牌。铜牌上刻着与官仓文牒相同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郑掌柜丈量布匹的动作很特别，他先用手摸了摸布的质地，然后再用尺子仔细地量度。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似乎并不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别，每次展开布面时都会轻轻抖动三下。
后院的染坊传来有节奏的捶打声，我借口要看看新到的花色绕到后面。几个染工正在大缸前忙碌，其中一口缸里的染料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与常见的植物染料截然不同。墙角堆着的木桶中，有一个盖子没盖严实，露出几根翠绿色的羽毛。
回到铺面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在讨价还价。她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造型别致的木簪，簪头雕刻的浪花纹与江陵水军的旗帜图案如出一辙。郑掌柜包布匹的手法很特别，系绳时总要多绕一圈，打成一个特殊的绳结。
"这匹料子需用温水轻洗。"郑掌柜将包好的布匹递给我时，手指在包袱底部轻轻一按。走出布庄后，我在包袱夹层里摸到一片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用针刺出了邺城武库的布局图，某处角落标着个火焰记号。
街角的算命先生突然拦住我要看相，他摊开的卦图上，铜钱排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当我递过几枚铜钱时，他浑浊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布匹染色，要看火候。"
回到驿馆，我拆开布匹仔细检查。在布料的折痕处，藏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关玥的铜钥匙在热茶上熏过，轻轻按在布面上，显现出几个模糊的字迹："甲子日，改换门庭"。
傍晚时分，布庄提前打了烊。透过窗缝，我看见郑掌柜正在整理一个暗格，里面露出半截弩箭的尾羽。后院的烟囱冒出淡青色的烟，在暮色中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丝熟悉的硫磺味——与铁匠铺后院的烟气如出一辙。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我抬头看向布庄的二楼。一只乌鸦静静地蹲在飞檐上，它的影子投在街面上，像极了拉满的弓弦。邺城的夜色渐渐深沉，而这场以布匹为掩护的暗流，正随着每一尺布的流转悄然蔓延。
次日清晨，我再次来到布庄。郑掌柜的眼袋发青，显然一夜未眠。柜台上的算盘沾着些黑色粉末，与之前在米铺发现的如出一辙。一个看似普通的顾客正在挑选布料，他试布时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新鲜的烫伤痕迹。
午后的布庄格外安静。我注意到郑掌柜频繁地看向后院的日晷，每次看完都会不自觉地摸一下腰间的铜牌。关玥趁机查看了后院新到的货箱，发现底层藏着几捆特殊的箭矢，箭杆上刻着细小的"卯"字。
黄昏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我站在布庄对面的茶楼里，透过雨帘看见郑掌柜匆匆关上大门，却在门缝处夹了一小条红布。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青石板上汇成细流，将白日里积攒的尘埃冲刷得一干二净。
夜深人静时，布庄后门悄悄打开。几个黑影扛着长条形的包裹消失在雨幕中，他们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雨水淹没。我拾起他们遗落的一根布条，上面沾着某种刺鼻的油脂，与武库中保养兵器的油料气味相同。
雨后的邺城焕然一新，但在这光鲜的表象之下，暗流仍在涌动。布庄门前的红布条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像一面微型的旗帜，宣告着这场无声博弈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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