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十八章·逆鳞(上)
五更天的梆子刚刚敲响第一下,整个邺城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然而,邺城水门的石板路上却己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我静静地蹲在闸口旁的榆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关玥用一把铜钥匙撬开控制轮轴的铁匣。
她的动作十分娴熟,铜钥匙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准确地插入铁匣的锁孔。随着她轻轻转动钥匙,铁匣内的机括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关玥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附着在她的睫毛上,宛如清晨的露珠。
“这是新换的青铜机括。”关玥轻声说道,她的指尖沾了一块暗红的锈迹,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酸味扑鼻而来,“是荆州作坊特制的防锈漆。”
就在这时,晨雾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和关玥对视一眼,迅速闪身躲到闸桥下。闸桥下的河水冰冷刺骨,瞬间浸透了我们的靴筒,但此刻我们己经顾不得这些了。
巡卒的火把渐渐靠近,照亮了桥洞。我紧张地屏住呼吸,透过桥洞的缝隙,隐约看到巡卒皮靴上沾着的红泥——那颜色和米仓山的泥土一模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巡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和关玥松了一口气,从闸桥下走出来。此时,天空己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糜竺的粮车在辰时初刻准时通过水门。押车的鲜卑护卫们神情严肃,不时拍打车辕,那有节奏的拍打声,听起来像是某种暗号。胡乐。当第三辆车经过时,车底突然掉下个麻布包。关玥假装系鞋带捡起来,里面裹着三根带倒刺的铁箭——箭杆上烫着"蔡"字,箭簇却闪着曹军制式的蓝光。
"看辕木。"她拽我退到巷口。粮车的辕木上满是刀痕,最新那道切口里露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我正想细看,程昱的书吏突然出现在税卡,他新换的狐裘大氅下摆沾着河边的青苔。
午时的庖厨飘着炖羊肉的膻香。张飞拎着酒坛闯进来时,关玥正把铁箭藏进灶洞。"小账房!"他红着眼睛拍我肩膀,"给俺瞧瞧这个!"递来的军报上画着樊城水寨的布局图,边角处有个朱笔画的箭头——首指粮仓位置。
"大哥非说荆州军要火攻..."他醉醺醺地指着图上标记,"可这季节哪来的东风?"酒气中混着火硝味,他皮甲缝隙里卡着半片青冈栎的树皮。
下午随华佗去军营治伤兵。老医师的银针在炭火上烧得通红,药吊子里翻滚的当归混着陌生的草药香。"这是五溪蛮地的止血藤。"他捻着段紫色根茎,突然压低声音,"昨日有荆州药商送来十斤。"
重伤的屯长突然抽搐起来。我按住他时,发现他掌心攥着块烧焦的皮甲残片——内侧用血画着邺城水门的简图。华佗施针的手顿了顿,药童适时递上的纱布卷里,裹着半根浸过火油的棉绳。
黄昏的女牢比平日安静。哑巴女囚的草铺己经搬空,墙角留着五道带血的抓痕。关玥撬开地砖,下面埋着个陶土小人——胸口插着七根针,背后刻着"程"字。陶俑的左脚缺了块,断面新鲜得像刚摔的。
"荆州巫蛊术。"她掰开陶俑,里面掉出粒黍米,米粒上刻着微型的水门轮轴图。窗外突然传来盔甲碰撞声,我们翻窗逃走时,撞翻了油灯。火苗窜上草铺的瞬间,我瞥见墙根处用炭灰写的"寅时三刻"。
二更的梆子响过七下,水门闸楼亮起微弱的灯光。我们趴在瓦顶上,看见程昱的亲卫正在调试轮轴。他腰间别着的青铜钥匙与书吏那枚是一对,插入机关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关玥的铜钥匙突然变烫,闸楼阴影里藏着个陶罐,罐口露出引线——是荆州水军用的延时火罐。
"明日子时..."她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我们滑下屋檐时,惊飞了栖息的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中,闸楼窗口飞出个纸团,落在护城河里缓缓展开——是张邺城粮仓分布图,朱笔圈出的位置与米仓山粮窖编号完全一致。
三更的米仓山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我们跟着夜枭的叫声摸到新挖的地道,入口处散落着荆州特产的棕绳。关玥点燃火折子,火光映出洞壁上的刻痕——是计算水流的公式,用的竟是阿拉伯数字。
地道尽头堆着二十个火油罐。每个罐底都刻着粮窖编号,其中"甲三"和"丙七"的罐子己经搬空。我在罐堆后找到半张烧焦的绢布,残留的字迹显示"...借闸口蓄势...待东风转南..."
黎明前的邺城街道上,早起的豆腐郎正推车经过水门。他车轱辘上缠着的棕绳与米仓山地道里的一模一样。关玥假装买豆腐,顺手摸走车底的麻布包——里面是十二根浸过松脂的箭矢,箭尾缠着写满符咒的绢条。
第一缕阳光照上城墙时,我和关玥站在闸楼眺望台。她摊开收集的线索:带编号的火油罐、水门轮轴图、巫蛊陶俑...晨雾中的邺城仿佛一张拉满的弓,而我们正站在箭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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