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十七章·暗流溯源
邺城西市的晨雾里飘着豆浆的清香。我蹲在"陈记质库"对面的粥铺,看伙计用铜勺搅动陶釜里的黍米粥。浮起的米油形成古怪的纹路,像极了米仓山粮窖的分布图。关玥突然从雾中现身,发梢沾着露水,手里捏着半块夹腌菜的麦饼。
"质库掌柜是天亮前回来的。"她掰开麦饼,露出里面卷着的当票存根,"靴底沾着米仓山的红泥。"粥铺的布幌在晨风中摆动,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她蘸水在案几上画的路线——从质库后门到县衙马厩的捷径。
程昱的书吏正在质库门口验货。他新换的羊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特有的吱呀声。我递上铜钱买粥时,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两把钥匙——青铜的那把与官仓铁匣的锁孔完全匹配。
"这批貂裘要加三成税。"书吏的朱笔在账册上顿了顿,一滴红墨晕开了"荆州来货"的字样。他袖口沾着的绿色粉末,是米仓山特产的铜矿砂。
午时的庖厨飘着炖河鱼的鲜香。帮厨的小丫头正用石臼捣姜,辛辣的气息让我想起穿越前外婆腌的糖蒜。关玥溜进来时,手里拎着串晒干的蘑菇——菌褶里藏着卷细绢,上面用炭笔画着邺城水门的轮轴结构。
"哑巴女囚撞墙前塞给我的。"她撕着蘑菇柄,褐色碎屑落满案板。我正想细看,门外突然传来许褚的大嗓门:"小账房!给俺留碗鱼汤!"关玥迅速把细绢塞进灶洞,火苗瞬间吞没了那张图纸。
下午清点武库损失时,发现少了十架弩机。看守的老卒嘟囔着"定是上次救火弄丢了",却不敢首视我的眼睛。墙角堆着的箭囊里,有几支羽箭的尾翎格外鲜亮——是襄阳特产的孔雀羽毛。
关玥在女牢后墙的狗洞边等我。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铜钥匙串在腰间叮当作响。"水门的闸板被换了。"她用树枝在地上划出"寅时"二字,突然抬脚抹平,"新闸板比旧的重三成。"
更夫敲过初更,我们摸进了陈记质库的后院。月光从枣树枝桠间漏下来,照见二十口贴着"貂裘"封条的箱子。撬开其中一口,里面整齐码着荆州产的铁蒺藜,锋利的尖刺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和糜竺仓库里的一样。"关玥用铜钥匙刮了下刺尖,青白的火花照亮她蹙起的眉头。墙角突然传来老鼠啃木头的声响,我们屏息等了半晌,却听见微弱的鼾声——是个蜷在草垛里熟睡的学徒,怀里抱着半块发霉的胡饼。
三更的梆子响过,县衙书房还亮着灯。我们趴在屋顶掀开瓦片,看见程昱正在烛火下比对两张地图——米仓山的粮窖分布与邺城水门结构。他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沾着的红泥在绢布上留下模糊的指印。
"东风起时开闸。"他对阴影里的人说,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让火油顺流而下。"那人转身的瞬间,月光照见其耳后的伤疤——是糜竺的鲜卑护卫。他们交换的信物,是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残留着"丙七"的编号。
回程经过护城河,关玥突然拽我蹲下。河对岸的柳树下,两个黑衣人正在测试水闸。月光照见其中一人手腕上的刺青——是荆州水军的浪花纹。他们离开后,我们摸到闸口,发现新换的橡木闸板底部钻着小孔,每个孔里都塞着吸饱火油的棉绳。
"明日午时涨潮..."关玥的指尖划过那些小孔,突然僵住。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夜的虎豹骑。我们跳进河渠躲藏,浑浊的河水灌进靴筒,冰凉刺骨。
黎明前的码头飘着鱼腥味。早起的渔夫正在收网,网上挂着个奇怪的铁匣子。关玥用两枚铜钱买下它,撬开后发现里面是半张泡烂的绢布——画着邺城到樊城的漕运路线,每个转弯处都标着火把符号。
"和刘备军报上的标记一样。"她拧着湿透的袖口,突然指向河面。晨雾中,三艘平底货船正悄悄离岸,吃水线深得不正常。船尾站着的黑衣人,腰间别着与程昱书吏相同的青铜钥匙。
午时的官仓废墟上,工人们正在打桩重建。我帮忙搬运木料时,发现某根梁木两端缠着麻绳——绳芯里编着细铁丝,是荆州水军用来固定火油罐的。关玥假装跌倒,从瓦砾堆里摸出个陶哨,吹出的音调与米仓山哨兵用的完全相同。
程昱突然出现在工地。他的官袍下摆沾着新鲜的红泥,靴底卡着片青冈栎的树皮。"陆先生对重建很上心啊。"羽扇指向我手中的麻绳,突然话锋一转,"听说昨夜水闸有人潜入?"
关玥的铜钥匙适时落地。清脆的声响中,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传令兵滚鞍下马,递上染血的军报:"襄阳急件!蔡瑁率水军北上!"程昱展开绢布时,我瞥见背面盖着的火漆印——图案是浪花中的狼头。
整个下午,邺城笼罩在诡异的宁静中。市集早早收摊,酒肆却挤满窃窃私语的士卒。关玥在女牢墙角发现新挖的通道,土壁上留着五道抓痕——与哑巴女囚的指甲完全吻合。
黄昏的护城河边,几个浣衣妇在议论近日的鱼获锐减。关玥假装捣衣,从水里捞起个铁蒺藜——尖端沾着新鲜的桐油。对岸柳树下,那个卖炭翁正往驴车上装货,炭筐底下露出半截荆州制式的皮靴。
更夫敲过二更,我们再次爬上水门闸楼。月光下,三艘货船正泊在闸口外。船上人影晃动,往水里倾倒着什么,河面随即泛起诡异的油光。关玥的铜钥匙突然发热,闸楼暗格里躺着个火镰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支浸过火油的箭矢。
"明日子时..."她捻着箭羽,突然脸色骤变。闸楼木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们翻窗逃走的瞬间,看见程昱的羽扇在门口一闪而过。
三更的米仓山笼罩在薄雾中。我们跟着猫头鹰的叫声找到处新挖的地洞,里面堆着二十套曹军服。关玥检查皮甲时,从内衬摸出张当票——邺城南市"李记铁铺"的印戳,日期是水闸更换的前一天。
黎明前回到邺城,铁匠铺的学徒正拉风箱。炉火映照下,我认出他手腕上的浪花纹刺青。关玥假装买锄头,顺手摸走柜台上的订货单——最后一页记载着:"收橡木二十根,长三丈径一尺",落款是个"程"字。
第一缕阳光照上城墙时,我和关玥站在水门闸楼上。她摊开收集的线索:带铁丝的麻绳、浸油的箭矢、货运路线图...这些碎片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像是暴风雨前最后宁静。
远处传来开市鼓声。陈记质库的伙计正拆卸门板,他腰间挂着的铜钥匙在晨光中闪了闪。我们转身走向喧嚣的街市,身后护城河的水面上,油花聚了又散,像无数个未成形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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