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灰烬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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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灰烬余温

 

### 第西十六章·灰烬余温

邺城官仓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这股味道在雨后变得愈发刺鼻,仿佛要将人的鼻腔和喉咙都灼烧起来。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瓦砾上,艰难地清点着那些残存的粮垛。每走一步,脚下的瓦砾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这座曾经辉煌的官仓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我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了一些炭灰,这些黑色的粉末立刻在我手中的竹简上留下了一道污痕。我无奈地皱了皱眉,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关玥蹲在不远处倒塌的梁柱旁,她的目光被一块焦黑的陶片吸引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用铜钥匙拨弄着陶片,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咦"。我闻声看去,只见她将陶片翻了过来,内侧粘着几粒未燃尽的稻谷。这些稻谷的谷壳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与正常的稻谷颜色迥异。

"这看起来像是被药水浸泡过。"关玥喃喃说道,她捻起一粒稻谷,轻轻一捏,谷粒便碎成了粉末。这些粉末在晨光的照耀下,竟然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就在这时,糜竺的管事匆匆跑了过来,他的手中捧着一叠用厚厚的油布包裹着的账册残页。我接过账册,展开一看,发现每页被烧毁的位置都恰好是数量记载处,只留下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边缘。然而,在其中一页的边角处,还能勉强辨认出"米仓山转运"的字样。

程昱派来的黑衣书吏正在丈量废墟。他新换的皮靴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落在白色袴褶上,形成一个个小箭头似的图案。我递上湿布时,注意到他腰间多了把黄铜钥匙——与之前那枚荆州制式不同,匙柄上刻着细小的"官"字。

午时的庖厨飘着熬药的气息。华佗的小药童在院子里晒草药,竹筛里混着几株我没见过的紫茎植物。关玥假装帮忙翻拣,突然从药堆底下抽出一截烧焦的麻绳——绳芯里缠着细如发丝的金线,是荆州水军用来传递密信的标记。

"昨夜西市来了批生药贩子。"小药童揉着晒红的鼻子,"说是什么...五溪蛮地的特产。"他手腕上系着的五彩绳结,与我在米仓山见过的哨兵装饰一模一样。

下午随糜竺查看受损货栈。装蜀锦的箱子表面焦黑,掀开后却发现内层布料完好无损,只是每匹绸缎的卷轴都被调换了位置。关玥用匕首挑开某个卷轴,里面滚出几颗漆黑的铁丸——表面布满蜂窝状小孔,是荆州特制的烟幕弹。

"这批货是十天前进的仓。"糜竺的指尖在账册上敲出不安的节奏,"本该昨日发往许昌。"他突然压低声音:"看守说半夜听见搬箱子的动静,以为是救火的民夫。"

黄昏时分,哑巴女囚在放风时突然抽搐倒地。我帮着抬人时,发现她掌心攥着片锋利的陶片,边缘沾着暗红色粉末。关玥趁乱摸进牢房,从草铺下翻出块带血的麻布——上面用炭灰画着简易的邺城地图,官仓位置标着个火焰符号,旁边写着"寅时三刻"。

更夫敲过初更,我们躲在县衙马厩的草料堆后。程昱的马车迟迟未归,马夫蹲在墙角打盹,怀里抱着个酒葫芦——葫芦底部刻着襄阳蔡氏的族徽。关玥的铜钥匙不小心碰响食槽,惊得马匹嘶鸣起来,露出嚼子里卡着的半片竹简,上面写着"...东风起则..."

二更的梆子刚响,西城门传来喧哗声。我们赶到时,守军正扣押个卖炭翁,他的驴车上堆着新烧的木炭,底下却藏着二十个火油罐。关玥掰开块木炭,里面裹着未燃尽的硫磺粉。老人突然挣脱束缚,撞向城墙的瞬间,我看见他后颈的刺青——是米仓山哨兵特有的浪花纹。

火油罐被搬到县衙前院。程昱验看时,羽扇突然停在某个罐子底部——那里刻着"丙七"的编号,与米仓山粮窖的标记完全一致。他抬头时,月光正好照见左耳后的疤痕,形状像个小小的箭头。

三更时分,关玥带我爬上西门箭楼。夜风送来远处的金铁交鸣声,隐约可见米仓山方向闪着零星火光。她掏出个陶哨吹响,音调与山中那枚完全相同。片刻后,黑暗里亮起三点火光,排成标准的等腰三角形。

"是荆州军在集结。"她咬着发绳束紧衣袖,"看火把数量,至少两百轻骑。"我们溜下城墙时,撞见巡夜的张飞正往马鞍上绑酒囊。他红着眼睛嘟囔:"大哥非要某守这空城..."皮甲缝隙里露出半截绢布,上面画着邺城到新野的路线图。

黎明前的官仓废墟上,工人们开始清理残骸。我搬开焦黑的梁木时,发现下面压着个铁匣子。锁孔里插着半截铜钥匙——与程昱书吏那枚一模一样。关玥用发钗撬开匣盖,里面是烧得卷边的绢布,残留的字迹显示"...借东风烧仓...嫁祸张鲁部..."

第一缕阳光照进废墟时,程昱突然出现。他的官袍下摆沾着露水,靴底粘着新鲜的泥巴——是米仓山特有的红黏土。关玥假装跌倒,趁机把铁匣子踢进瓦砾堆。程昱的羽扇却精准地指向那个方向:"陆先生,那下面好像有东西?"

急促的马蹄声救了场。传令兵滚鞍下马,递上染血的军报:"樊城急件!刘备昨夜突破防线!"程昱展开绢布时,我瞥见上面画着的进军路线——每个节点都标着火把符号,与哑巴女囚的地图如出一辙。

整个上午,邺城笼罩在诡异的忙碌中。军队频繁调动,市集却异常冷清。关玥在女牢墙角发现新挖的土洞,里面埋着个陶罐,装着半罐火药和一张字条:"...东门守卒己买通..."字迹与米仓山洞里那封密信相同。

午时的庖厨里,帮厨丫头正在哭诉丢了两把菜刀。关玥检查窗栓时,在缝隙里找到片新鲜的树皮——是米仓山特产的青冈栎。张飞闯进来找蒜瓣下酒,酒气中混着火药味,皮甲上沾着的不是泥土,而是碾碎的火硝。

下午随糜竺清点商铺损失。布庄掌柜捧出个烧焦的木盒,里面装着未受损的契书——每张地契上的田亩数都被朱笔改过。关玥在柜台下摸到块黏糊糊的膏药,闻着像华佗药庐里的金疮药,却掺了股硫磺味。

黄昏的护城河边,几个孩童在玩打仗游戏。为首的举着木剑,剑身上刻着"蔡"字。关玥买下木剑细看,发现剑柄可以旋开,里面塞着团绢布,画着邺城水门的结构图,某处闸口标着红圈。

更夫敲过二更,我们蹲守在县衙档案室屋顶。程昱深夜秉烛翻检竹简,突然抽出一卷"建安七年军械册"塞进袖中。他离开时,烛台倾倒引燃了帘帷。等我们扑灭火苗,发现烧毁的恰好是"米仓山屯粮记录"的后半部分。

三更的米仓山笼罩在薄雾中。我们跟着马蹄印找到处隐蔽的山洞,里面堆着二十套荆州军服。关玥检查皮甲时,从内衬摸出张当票——邺城西市"陈记质库"的印戳,日期是火灾前一天。

黎明前回到邺城,西市早起的豆腐郎正卸门板。他扁担上缠着的麻绳,与米仓山哨兵用的完全相同。关玥假装买豆腐,顺手摸走柜台上的账本——最后一页记载着:"收皮甲二十领,押银十五两",落款是个"蔡"字。

第一缕阳光照上城墙时,我和关玥站在官仓废墟上。她摊开收集的线索:火油罐碎片、带金线的麻绳、标红圈的水门图...这些碎片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一场大火烧剩的余烬,又像某个更大阴谋的序章。

远处传来开市鼓声。糜竺的商队正通过南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关玥的铜钥匙在晨光中闪了闪,我们转身走向喧嚣的街市,身后废墟的灰烬里,有几颗青灰色的稻谷正在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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