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十五章·米仓星火
黎明前的米仓山被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所笼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层轻纱所覆盖,显得有些朦胧和神秘。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关玥的身后,脚下的靴子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每走一步,靴底都会碾碎几颗野山楂,那酸涩的汁液便会从被压碎的果实中渗出,渗进草茎间的冻土,留下淡淡的痕迹。
前方不远处,一个黑影若隐若现。黑影的背上背着弩机的部件,随着他的步伐,这些部件偶尔会相互碰撞,发出金属特有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关玥突然停下脚步,蹲在一块岩石后面,示意我也蹲下。我迅速照做,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钥匙,轻轻地贴着我的掌心,划了一个“十”字。这个动作让我心中一紧,似乎预示着某种危险的来临。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带来了一些零碎的对答声。这些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关键词:“烽燧”“子时”“三堆火”。这些词语让我心中一沉,因为它们显然与军事有关。而且,从那口音中,我还听出了襄江流域特有的上扬尾音,这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些人是荆州兵。
黑影消失在峭壁的藤蔓后。我们摸过去时,发现藤条上系着细麻绳——是上好的荆州苎麻。关玥拨开枯藤,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硫磺味混着陈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山洞深处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借着火把的光亮,我看见岩壁上凿出的储粮槽,新米与陈谷分层堆放,像极了穿越前见过的地质断层。关玥突然掐灭火把——前方拐角处,两个哨兵正在分食烤野兔,油滴在皮甲上滋滋作响。
"换岗还得半个时辰。"年轻的那个抱怨着,用益州方言提到"诸葛先生"。年长者腰间挂着串钥匙,其中一把青铜制的与程昱书吏那枚一模一样。
我们退到岔道时,关玥的铜钥匙突然发热。右侧洞壁的苔藓有被蹭过的痕迹,拨开后露出条狭窄的缝隙。挤进去的瞬间,霉味中混入一丝墨香——是个隐蔽的石室,地上散落着荆州军的箭矢,箭杆上烫着"蔡"字。
石案上的油灯还温着。我翻开摊开的竹简,是米仓山粮窖分布图,朱笔标注的"甲三"、"丙七"等编号旁,画着火焰状的符号。关玥在墙角稻草堆里踢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半凝固的火油,罐底刻着"江陵官造"。
山洞深处突然传来号角声。我们贴着岩壁挪动时,听见整齐的脚步声——至少五十人,夹杂着铁甲碰撞的响动。关玥拽着我钻进个储粮洞,新收的稻谷堆到洞顶,谷壳的清香盖住了我们的气息。
"明日午时举火。"有个沙哑的声音在洞外命令,"甲字号窖先起烟,待北风转南再燃丙号。"透过谷堆缝隙,我看见说话者皮甲上的狼头纹——是蔡瑁的亲卫统领。
脚步声远去后,我们在粮堆里发现个油布包。展开是张绢布密信,字迹被汗水晕开大半:"...樊城需粮急...可伪作走水...丞相疑张鲁..."落款处按着半个指印,指纹间有道明显的刀疤。
出洞时天己微亮。山雾中,那座废弃烽燧的轮廓清晰起来。关玥指着瞭望台:"有人。"确实有个黑影在挥动旗子,动作规律得像是在打旗语。我数到第七下时,远处山谷亮起三点火光,排成标准的等腰三角形。
下山路上撞见采药的童子。他背篓里的黄芩还带着露水,看见我们时明显瑟缩了一下。关玥递过两枚铜钱,童子却摇头跑开,只在岩石上留下个湿漉漉的手印——指缝间沾着硫磺粉。
邺城南门刚开,守卒正在盘查早市贩夫。有个卖柴的老汉扁担上缠着青麻绳,与山洞里那根质地相同。关玥假装挑柴,指尖划过某根木柴的断面——年轮间嵌着粒未燃尽的火药。
糜竺的管事在茶摊等我们。他递来的粗陶碗底粘着片茶叶,是汉中特产的雀舌。"东家请先生查这个。"他袖中滑出块木牌,上面烫着"甲三"的编号,背面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官仓的账房热得让人发昏。我翻检着去岁记录,发现"米仓山转运"的条目旁都有个朱点。关玥在灰尘里找到半片竹简,上面记载着:"...丙七窖霉变,移甲三..."而甲三窖的记录却凭空消失了。
午时的庖厨飘着炖羊肉的膻味。关玥在灶膛灰烬里扒拉出块未燃尽的绢布,残留的墨迹显示"...风向转南则..."。张飞突然闯进来要蒜泥,吓得她把绢布塞进灶洞,火苗瞬间吞没了关键证据。
下午随程昱清点武库,发现少了二十个火油罐。看守支吾着说用于城墙防冻,可登记簿上明明写着"存库"。关玥在墙角发现几滴凝固的油脂,用手指捻开闻了闻:"掺了松脂,比军用的更易燃。"
黄昏时分,哑巴女囚在放风时撞翻了我的食盒。她塞过来的黍米团里裹着片薄铁,边缘磨得锋利——像是从什么器械上拆下来的。关玥对着夕阳观察,铁片上的淬火纹形成特殊的波浪状:"荆州铁匠铺的标记。"
夜巡的更夫经过女牢时,我们正躲在屋顶。哑巴用陶碗在牢房地面上反复磨着什么,月光照见她脚边散落的黑色粉末。关玥的铜钥匙突然从瓦缝滑落,叮当声惊动了巡逻的狱卒。
三更的梆子响过,米仓山方向升起缕青烟。我和关玥趴在城门箭楼上,看见三点火光排成首线——与黎明时的三角形完全不同。夜风吹来焦糊味,隐约夹杂着马蹄声。
"是调虎离山。"关玥突然拽我转身。邺城西面的官仓方向,夜空被映成了橘红色。我们跑下城墙时,撞见糜竺的鲜卑护卫正往马车上装货,麻袋破口处漏出的不是粮食,而是潮湿的泥沙。
火势在子时达到顶峰。我帮着传递水桶时,发现护城河的水位异常低。关玥在河床淤泥里踢到个铁匣子,里面装着半张烧焦的舆图——米仓山的标记旁,朱笔画了个箭头首指汉中。
救火的人群里混着几个生面孔。有个矮个子提着水桶却不泼,反而偷偷往火场扔着什么。关玥的铜钥匙掷出去正中他手腕,那人痛呼着漏出句荆州土话。地上散落的黑色颗粒,在火光中泛着硝石的哑光。
天明时分,火势终于控制住。程昱的官袍下摆烧焦了,却还在指挥抢救账册。我递上湿布时,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与密信上的指印完全吻合。
回驿馆的路上,关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块带血的皮甲残片,内侧用炭笔画着邺城街巷图,粮铺、武库、官仓的位置都打着叉。"哑巴缝在衣襟里的。"她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吐出的痰里带着黑色烟灰。
华佗来诊脉时,药箱里多了味陌生的草药。他捻着银针说这叫"火毒",专治烟熏之症。小药童捣药时,我瞧见石臼底部粘着些黑色粉末——和女牢地面的一模一样。
午后的官仓废墟上,工人们正在清理残梁。关玥在灰堆里翻出半块熔化的铜牌,隐约可见"甲三"字样。突然有匹惊马冲进现场,马背上驮着的尸体右手缺了半截小指——正是昨夜那个纵火者。
"是蔡家的死士。"程昱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羽扇遮着半边脸,"襄阳来的密探。"他说话时,袖口露出截崭新的绷带,渗出的血迹形成个奇怪的图案——像极了米仓山洞里的火焰符号。
日落前,我们再次爬上米仓山。废弃烽燧的瞭望台上,荆州军的旗子换成了曹军的玄色旌旗。关玥在旗杆下发现个陶哨,吹出的声音与昨夜号角一模一样。山风卷着灰烬盘旋上升,在夕阳里形成无数细小的火龙卷。
回城时经过护城河,水位己经恢复正常。关玥的铜钥匙突然脱手坠入河中,在水面激起一圈涟漪。月光下,我看见河底沉着个长方形的黑影——像是被丢弃的弩机部件,又像是某个更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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