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十西章·邺城暗涌
邺城南市的晨雾里飘着胡麻饼的焦香。我蹲在茶摊边搓着冻僵的手指,看摊主老赵用铜勺搅动陶釜里的茶汤。浮沫聚了又散,像极了糜竺商队账本上那些可疑的数字。关玥突然从雾中钻出来,发梢上沾着露水,手里捏着半块温热的麦饼。
"女牢新进了个哑巴。"她掰开麦饼,露出里面夹着的竹片密信,"身上搜出这个。"竹片上刻着歪扭的"樊"字,背面用指甲掐出三道浅痕。茶汤沸腾的声音里,远处传来官仓开闸的号子声。
程昱派来的书吏正在官仓门口验粮。他新换的鹿皮靴踩在黍米堆里,每走一步都带起细碎的尘埃。我递上账册时,注意到他腰间多了枚青铜钥匙——与官仓制式不同,倒像是荆州府库的款式。
"冀州今年要加征三成军粮。"书吏的朱笔在竹简上顿了顿,一滴红墨晕开了"建安八年春"的字样。他袖口沾着的绿色粉末,是汉中特产的茶末。
午时的庖厨热得人发昏。帮厨的小丫头正用石臼捣蒜,辛辣的气息让我想起穿越前街口的饺子馆。关玥溜进来时,手里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鱼鳃里塞着卷细绢,上面用炭笔画着简易的邺城布防图。
"哑巴趁放风时塞给我的。"她刮着鱼鳞,银光闪闪的鳞片落满案板。我正想细看,门外突然传来张飞的大嗓门:"小账房!给俺留碗鱼羹!"关玥迅速把细绢塞进鱼腹,刀刃在鱼身上划出完美的切口。
下午清点武库时,发现三十张角弓对不上数。看守的老卒嘟囔着"定是老鼠叼走了",却不敢看我的眼睛。墙角堆着的箭囊里,有几支羽箭的尾翎格外鲜亮——是荆州特产的翠鸟羽毛。
关玥在女牢后墙等我。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铜钥匙串在腰际叮当作响。"哑巴会写字。"她用树枝在地上划出"米仓山"三个字,突然抬脚抹平,"她指甲缝里有火药味。"
夜巡的更夫经过时,我们正躲在糜家仓库的草料堆后。月光从破瓦缝漏下来,照见二十口贴着"蜀锦"封条的箱子。撬开其中一口,里面整齐码着益州产的铁蒺藜,锋利的尖刺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三更的梆子响过,邺城陷入诡异的寂静。关玥带我翻进县衙后院时,我踩碎了一片瓦——声音大得像是擂鼓。书房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矮胖的那个正往高瘦者手里塞什么东西,轮廓像是卷地图。
"是糜竺和程昱。"关玥的呼吸喷在我耳畔,温热潮湿,"他们每旬三见面。"书房突然传出瓷器碎裂声,接着是程昱压低的怒吼:"...荆州那边..."夜风吹散后半句话,只捕捉到"烽燧"、"火把"几个零碎的词。
回程经过护城河,关玥突然拽我蹲下。河对岸的柳树下,两个黑衣人正在埋东西。月光照见其中一人手腕上的伤疤——是糜竺的鲜卑护卫。他们离开后,我们挖出个油布包,里面裹着半块烧焦的木牍,残留的字迹显示"...道运盐二百石..."
第二天清晨,华佗在城南义诊。排队的人群里,有个抱孩子的妇人不停咳嗽。老医师把脉时,我瞧见她虎口处的老茧——是常年拉弓磨出来的。药童捣药的石臼里,飘出淡淡的硫磺味。
"这位娘子是荆州人吧?"华佗捻着银针,突然问道。妇人僵住的瞬间,关玥的铜钥匙串响了。药棚外传来马蹄声,程昱的马车正缓缓驶过,车帘缝隙露出半截崭新的皮靴——与昨日书吏穿的一模一样。
午后的粮市格外热闹。我帮孙记粮铺对账时,发现三张货单的墨迹相同,却写着不同日期的到货记录。掌柜递来的茶水里漂着片嫩芽,是汉中特有的云雾茶。关玥在隔壁布摊挑绢帕时,有个戴斗笠的汉子往她篮子里塞了团东西。
"米仓山的土。"回到庖厨,她展开沾着泥巴的麻布,里面裹着几粒未爆的火药,"哑巴给的。"灶膛里的火突然爆了个火星,让我想起穿越前过年时姥姥家的柴火灶。
傍晚查点官仓时,发现西仓的锁有被撬痕迹。守仓的老卒醉得不省人事,手里攥着的酒壶上刻着"襄"字。关玥用铜钥匙打开仓门,霉味中混着一股陌生的香气——是荆州特产的橘皮熏香。角落里散落的谷粒间,有几粒颜色特别深的,捏碎后露出里面的铅芯。
"掺了铅粉增重。"关玥捻着碎末,突然指向梁上,"看那儿!"月光从气窗照进来,照亮半截断箭——箭杆上烫着"蔡"字,是襄阳蔡氏的私兵标记。
更夫敲过二更,我们摸进了县衙档案室。尘封的竹简堆里,建安七年的军粮记录少了三卷。关玥在老鼠洞里掏出团纸浆,隐约可见"...道失粮..."的字样。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们吹灭油灯时,撞翻了砚台,墨汁泼在最新到的荆州邸报上,正好盖住"刘备调兵"的消息。
黎明前的马厩里,那匹枣红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我添草料时,发现食槽下压着片龟甲——刻着与阴平道河滩相似的符号。关玥用铜钥匙刮开表面,露出里面朱砂写的"西十八"这个数字。
开市鼓响时,糜竺的商队正卸货。有个生面孔的脚夫扛着"蜀锦"箱子,脖颈后的刺青是荆州水军特有的浪花纹。关玥假装跌倒撞开箱盖,里面滚出的却是正经的益州绸缎——只是每匹卷轴里都裹着根细竹管,拔开塞子闻,是汉中火药的味道。
程昱午时来查账,新留的山羊胡上还沾着茶末。他翻看竹简的速度异乎寻常,在某页突然停住,指甲在"阴平道运盐三百石"的字样上掐出月牙形的痕迹。临走时,他的羽扇碰倒了墨砚,恰好污损了记载"荆州购粮"的那卷。
关玥在女牢墙角发现个地洞。我们爬进去时,潮湿的土壁上满是指甲抓出的痕迹。洞底埋着个陶罐,里面是半张被虫蛀烂的绢布地图——米仓山的位置被血渍圈了出来。哑巴女囚突然出现在洞口,手里举着的油灯照见她空荡荡的嘴巴——舌头齐根而断。
三更的梆子响过第七下,邺城西门悄悄开了条缝。二十个黑影鱼贯而出,打头的背着个长方形的包袱,轮廓像是拆散的弩机。关玥的铜钥匙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我们跟着黑影潜入夜色,靴底沾上的露水很快结成了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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