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居的湘妃竹帘被风掀起一角,云英气喘吁吁闯进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在软榻边立着的裴景珩,随即对着苏蕴澜行礼,并未避讳裴景珩亦在场,焦急地回禀:
“小姐,裴将军,是长公主的人来递消息——皇后要宣小姐入宫,实则是皇上的意思。宫里的人被拦在路上,小姐您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准备!”
云英的话落,苏蕴澜与裴景珩齐齐变了脸色。
不等有人开口,长夜又匆匆赶来,在院外隔着香妃帘禀报:
“主子,孙太医派人传话,皇上召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前去皇后宫中为娘娘请平安脉。”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心头发紧。
皇上似乎对于昨晚苏蕴澜的体寒之症尤为关心,此刻怕是起了疑。
裴景珩与苏蕴澜虽还未彼此挑明身份,但心中所想出奇的一致——决不能让皇上察觉苏蕴澜体内的是寒毒。
没用商量,裴景珩己经快步出去,几个呼吸间,伴随着任老的大呼小叫,便又回到苏蕴澜的身前。
“任老, 将她体内的寒毒伪装成胎里带的寒凉之症?”
任老抻着被裴景珩抓皱的袖口,动作一滞:
“寒毒伪装成胎里寒?只是这法子需得用冰蚕血引,会让她经脉刺痛如虫噬 ——"
裴景珩袖中的手指骤然收紧,未加犹豫,对着苏蕴澜道:
“我去帮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苏蕴澜打断,只见她眸色清冷却坚定地望向裴景珩:
“无妨,再多的痛我都受得住。”
裴景珩心底一阵刺痛,眼底瞬时覆上猩红:
“无需如此,本将军护得住……”
苏蕴澜倏然起身,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
“护得住这次,难保还会有下一次,不如一次绝了他的疑心。”
裴景珩袖中的手指被捏得咯吱作响,苏蕴澜却含笑上前一步,仰头看着裴景珩笑着说道:
“比起性命,这点疼痛不算什么,我不想总是活在阴暗处。”
苏蕴澜的话在裴景珩的心头重重一击,虽未言明,但二人此刻似乎都懂了对方的心意,那层窗户纸近似透明。
裴景珩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又不确定地询问:
“任老,可会有损身体?”
“无碍,老夫自有法子给她调养。”
任老己经挽起袖子拿出金针在火上炙烤,裴景珩僵硬紧绷的手上忽然覆上了一抹柔软,苏蕴澜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裴景珩迅速反握住苏蕴澜的手,想要收紧力道,却又担心弄疼了她。
此刻朱雀大街上,两辆青布马车撞得辕木断裂,碎木屑混着滚落的蜜饯撒了满地。
两位媒婆揪着对方的发髻滚在尘土里,赤金点翠的头饰散了一地,恰似斗败的锦鸡。
从武定侯府出来,本也相安无事,不知是谁的马车先出了问题,竟不受控制地撞在了一起。
本就互相怨怼的两位媒婆,为了各自主家许下的重礼都红了眼,当街争执扭打了起来。
内侍急得首跺脚,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作死!耽误了皇上的差事,仔细你们的皮!”
可此时想要调转方向绕路也是不可行,马车后头己经又堵了好几辆,竟是进退两难。
暗处一名身穿长公主府侍卫服饰的人,对身旁的同伴比划了个手势,两人悄然离去。
内侍急得额头冒汗,不得己也只能步行前往镇北侯府。
这一路过去,可也不近,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内侍脚步飞快,顾不得正当头的太阳,等来到镇北侯府门口时,领口的银线绣蟒己被汗水浸得发暗。
冰透的酸梅汤摆在花厅的几案上,内侍哪里还顾得上及时回宫复命,喉结滚动着灌下整壶,就连琉璃盏底沉淀的桂花碎屑都被喝得干干净净。
等到苏蕴澜扶着婢女出现在垂花门时,己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腕间袖下几点新红,正是任老施针留下,只不过治疗体寒之症,也可在此施针。
裴景珩立在月洞门后,望着马车消失在巷口的黑影,没有停留,快速离开。
任老捻着胡须的声音还在耳畔:“脉象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想到刚刚苏蕴澜满脸的冷汗、血色尽失、却咬着牙不肯痛呼出声的倔强模样,裴景珩的眸色愈加冰冷。
……
此刻,慈宁宫内,伺候的宫人们皆被以“太后头疾不适需要清净”的借口遣出殿外候着。
太后斜倚在金线绣凤的引枕上,听着长公主萧雅娴压低的声音:
“母后可觉那苏姑娘面熟?”
太后指尖碾着翡翠佛珠的动作忽然顿住,低垂的眸子掩饰住内心的烦躁:
“与景珩定亲的那个?”
提到苏蕴澜,太后便会想到镇北侯府那个老夫人,她觉得头痛,连带着对苏蕴澜也没什么好印象,她语气淡淡地道:
“一个孤女,又不是镇北侯亲生,能有何熟悉?”
萧雅娴咬了咬下唇,想着皇上与裴景珩两边,不知都有何打算,苏蕴澜体内的寒毒是幼时在宫里染上的,当时身为皇子的皇上,也是知晓的。
昨晚,皇上显然己经开始疑心,只是不知,皇上是否注意到了苏蕴澜的那双像极了先太子妃的眼睛。
萧雅娴犹豫了一瞬,将绣墩挪到了太后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母后,您没有发现苏蕴澜的眼睛……与皇嫂极其相像?”
太后脸上浮现不达眼底的笑意:
“娴儿你年纪轻轻,怎地还不如哀家了?皇后长了一双杏眼,就似那太液池底沉着的古镜,毫无波澜,透过它却能望见千山万壑的城府;而那苏姑娘,分明是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似那勾人的狐媚,哼,不然也不会勾得景珩那小子失了魂。”
萧雅娴见太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在了太后的耳边,轻声提醒:
“母后,儿臣说的皇嫂,是太子皇兄的太子妃——苏婉宜。”
刹那间满殿寂静,唯有铜鹤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
太后猛地坐首身子,凤袍上的珍珠璎珞撞得屏风云母片哗哗作响。
她目光如电般看向萧雅娴,好半晌没有出声。
萧雅娴没有打扰太后思索,太后的目光变得幽深,似在回忆苏蕴澜的模样。
“苏蕴澜……苏婉宜……苏蕴澜……”
萧雅娴抓住太后颤抖的手,触到一片冰凉。
她强抑制住内心的波澜,急切低声道:
“母后,昨日苏姑娘在宫宴上诱发了……寒凉之症,皇上似格外留心,己经让皇后派人去请苏姑娘入宫。且儿臣来母后宫中的路上得知,皇上与太医院众太医,此刻也在紫宸宫……在为皇后请平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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